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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戰陰霾·決策分歧·備戰迎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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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爾本的空氣陡然被某種東西抽乾了。日光慘白,無遮無攔地傾瀉在維多利亞兵營上方,那磚紅屋頂被曬得像一塊塊將凝結的淤血。昨夜艦隊的傾覆早已不是秘密,如同墨爾本港鹹腥的風,裹著硝煙與鐵鏽的氣息,滲透進每一道牆縫,鑽進每個人顫抖的心底。營地裡,慣常的喧嚷與粗野驟然蒸發,一種集體性失聲籠罩著營地。士兵們像被颶風連根拔起的樹木,茫然佇立。有人直勾勾地望著東方——昨夜那裡被火光照亮如煉獄,如今隻剩一片空洞的死寂;有人死死攥著胸前刻著家鄉少女名字的銅牌,指節掐得發白。軍需官推著空蕩蕩的小車走過,車輪碾過曬得焦脆的草皮,發出單調的吱嘎聲,仿佛在為艦隊擂響最後的喪鼓。

恐慌蔓延的速度比那場致命的火光更快,已經卷進了總督府雕花的橡木大門內。燙金的《皇家信使報》被狠狠摜在地上,醒目的標題如同血紅的刺青:《帝國的黃昏?不,這隻是戰略調整的陣痛!》撰稿署名依然是那個頑固的“老水手”,但筆尖卻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痙攣。沒人再把它當回事。財政顧問艾伯特——一個向來能把賬目理得像金絲般光滑的男人,此刻竟捏著一紙加爾各答的加密電文,指尖抖索如風中秋葉,聲音在凝滯的空氣裡艱難地切割:“閣下,加爾各答方麵的措辭……似乎在暗示內閣……正重新權衡是否承認墨爾本以外的所謂事實政權……”後半句話被一聲冰冷的脆響吞沒——總督約翰·格雷森指間的銀質高腳杯突然墜落,殷紅的葡萄酒如同被攔腰斬斷的巨蟒,狂亂地在那條來自土耳其的昂貴織毯上扭動、攀爬,留下一條蜿蜒、刺目的血跡。

與此同時,在那座臨時作為遠征軍指揮部的宏闊石廳裡,爭吵的聲音幾乎要掀翻屋頂。空氣灼熱而渾濁,混雜著汗味、皮革與軍士們胃袋裡未消化的劣質鹹肉的酸腐氣息。巨大的長條橡木桌上,一張羊皮地圖被粗野地攤開,上麵代表遠征軍的藍色小旗,已深陷於一片用赭石和墨點渲染出的袋鼠大陸腹地荒漠之中。

“進攻!”第33龍騎兵團團長蒙哥馬利上校像是被馬刺硌了神經,猛然從高背椅上彈起。金屬馬靴的尖跟砸在打磨光亮的石磚地上,火星猝然四濺,亮得刺眼。他那張原本還算英俊的麵孔因某種病態的內熱而扭曲,眼睛裡燃燒著兩簇不祥的幽焰。他刷地抽出一根裹著獸皮的馬鞭,鞭梢凶狠地指向地圖上代表悉尼的位置:“偵察兵!我的騎兵斥候!都確認了!那些該死的、狡猾的黃皮膚耗子,把他們的鐵殼子船都堆在了悉尼灣!悉尼!墨爾本到悉尼——”鞭梢猛地一劃,掃過地圖上那大片代表著死亡的空曠區域,“直線不過九百公裡!九百!正好讓我精銳的龍騎兵,讓他們嘗嘗……嘗嘗從未見識過的重騎兵排山倒海是什麼滋味!”

“九百公裡?!是九百公裡撒哈拉嗎?”軍需官查爾斯爵士的圓臉上沁滿了細密的汗珠,肥胖的手指抖動著在地圖邊緣滑過,最終死死壓住一片被特意描繪了許多骷髏標誌的區域,仿佛要榨出那圖案下隱含的死亡。“這是地圖!我的勳爵!不是沙龍裡的素描畫!看看這裡!每一寸沙礫都張著嘴,每一道乾涸的河床底下都埋著骸骨!每前進三十公裡……”他把那隻肥厚的手掌狠狠一拍地圖,“就至少要給這該死的戈壁留下十分之一的馱馬,還有我們的士兵——是死於毒箭還是渴瘋在天知道!聽著,眼下唯有依托墨爾本港現存完好的十二座棱堡,依托……”

“棱——堡?”蒙哥馬利從鼻腔裡擠出兩聲冷笑,近乎癲狂。他幾步跨到高大的哥特式長窗前,猩紅的厚重絨布被嘶啦一聲粗暴扯開!刺目的日光洪流般湧入。他那根鞭梢直直指向窗外海港——兩艘在昨夜海難中擱淺的巨大運輸船,此刻正被緩慢爬升的潮水溫柔地、無情地吞噬,龐大的鋼鐵身軀如同受傷垂死的巨獸,一點點歪斜、沉淪。“查爾斯爵士!爵士大人!看看你的棱堡!問問這高貴的棱堡,它們能像巫師一樣,給士兵們變出麵粉嗎?變出哪怕半桶清水?還是說,爵士大人是想下令,讓整整五萬大英帝國的戰士,全部鑽進桉樹林——”他扭曲的麵孔忽又變得異常輕柔,說出的話卻比鞭抽更令人膽寒,“像袋鼠一樣,啃食那些帶毒的葉子?”

這番景象如冰錐刺入爭執著的軍官們心中。亨利上校那張蒼白得如同倫敦陰雨天的麵容抽搐了一下,喉結在漿得雪白的硬領後上下艱難滾動。他的身體無意識地縮進高背椅深處,視線死死鎖在桌沿的某個虛無點上:“現在……進攻是自尋死路……”聲音乾澀、微弱,仿佛被墨爾本的風沙磨去了所有底氣,“補給斷了。士氣……就像那外麵漏底的沙袋。坐以待斃?是的……但眼下,主動求死嗎?”他抬起眼,眸子裡沉澱著一種被恐懼浸透的絕望的渾濁。

“坐以待斃!”沉默良久的遠征軍陸軍司令,休·蘭斯伯裡勳爵終於開口了。他的指節緩慢地、沉重地叩擊著桌麵,如同戰地傳來的鼓點。“但托馬斯中校亦非毫無道理。漫長的等待……”他微微一頓,那銳利的目光掃過亨利那張絕望的麵孔,最終落在窗外那片死寂的港灣,“那未知的支援,更像海市蜃樓。而我們的脈搏……”他又一次停頓,那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看到了被恐懼蝕空的兵營,“正在一點一點衰微下去。”

“我們不需要等什麼該死的支援!”一個年輕的上尉猛地站起來,動作過於急切,撞得身下硬木座椅嘎吱慘叫。“袋鼠國的太陽曬不化大英帝國戰士的劍!”他激動地揮舞著拳頭,脖頸間青筋暴突,年輕的麵龐因衝動而漲紅,“用我們陸軍的鐵蹄!主動出擊!讓他們記住,讓那些叛亂者記住,日不落帝國的威嚴!”

亨利上校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鋒,直刺那年輕軍官亢奮的臉:“出擊?讓那些絕望的孩子衝向有鐵甲艦保護的陣地?讓幾千條鮮活的生命去承受馬克沁機槍的鞭笞?你!”他幾乎是嘶吼出來,“懂什麼叫戰爭嗎?懂什麼叫流血漂杵嗎!”

“難道等在這裡流血至乾!”托馬斯中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在沉默中爆發的嘶啞,“像個懦夫一樣!”他的雙掌猛地拍在厚重的橡木桌麵上,震得地圖旁的黃銅比例尺發出嗡鳴。鑲金的馬刺靴底無意識地碾著光潔的石磚,仿佛要把某種無形的屈辱踩進地裡。他的視線狠狠掃過亨利那張蒼白如紙的臉,最終如鉤子般勾向主位上的陸軍指揮官蘭斯伯裡勳爵。“勳爵!我們的拳頭……我們的人數!隻要我們這些長官還能鼓起勇氣,帶著這群尚未完全嚇破膽的小夥子們,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去衝殺,去搏命!”他的聲音燃燒著一種近乎悲壯的狂熱,“勝利!未必就在九天之外!”

石廳裡驟然安靜下來,像暴風雨前低壓的空氣。軍官們臉上表情各異,驚疑、畏縮、被挑動起來的亢奮、絕望深處的孤注一擲……如同風暴將至前海麵上翻湧的泡沫與暗流,無聲地卷動、碰撞。沉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在陡然凝固的空氣裡清晰可聞。

同一時刻的悉尼,卻氤氳著全然不同的空氣。環形碼頭旁,那座由三號大倉庫改建的軍務院作戰室,被五十盞灼熱的煤氣燈照耀得如同正午。刺眼的強光射在巨大的戰區沙盤上,鋼製鐵甲艦的粗糙模型、各色木質的兵棋標識,在沙盤堆砌的山川河流間排成森然陣列,反射著森然冷光。自治政府大統領胡泉就站在這副凝縮了整個戰場風雲的巨大沙盤邊。他的動作很輕,指腹在粗糙的沙礫表層的移動路線——一條由墨爾本通向悉尼的血與沙之徑——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沉重與預兆感。

“該來的,擋不住。”胡泉打破沙盤前的沉寂,聲音平直,像擦拭軍刀發出的短促金屬音。他抬起頭,目光沉靜地掃過他賴以掌握這片新大陸命運的班底核心——陸軍部長萬茜、參謀部長鄧世昌、以及昨夜海戰的勝利締造者之一海軍部長劉亦菲。“墨爾本的豺狗,斷了後路,又被逼到懸崖邊上,”他的指尖離開沙盤,懸停在墨爾本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那裡迸射出的絕望與瘋狂,“反撲,最瘋狂的撕咬,就在眼前。”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轉向劉亦菲,“劉部長,昨夜的火光照亮海麵,也照亮了我們自身的瑕疵。說說,昨夜大勝後暴露的問題。”

海軍部長劉亦菲微微頷首,昨夜海戰的硝煙似乎還未從她繃緊的眉宇間完全散去。“是,大統領。海港一役,確是摧枯拉朽之勝,”她聲音平穩,卻字字含鋒,“然,艦隊協同如初演新曲,調門各異。敵方炮火集束衝擊時,我艦隊火力銜接亦曾現斷裂之隙。”她的指尖在自己麵前桌麵虛點幾下,仿佛在還原那驚心動魄的亂局,“更有部分輪機與炮位生手,於敵艦火網當頭覆蓋之際,手足僵滯,或操作失據——此兵員素質及戰陣定力,須速補強,刻不容緩。”

她的目光繼而轉向沙盤上代表陸路的方位。陸軍部長萬茜眼中閃爍著準備已久的精光,立即接過了話頭,聲如鐵鑿:“劉部長所言至為關鍵。陸路之防,正是以逸待勞之長策!”她一步上前,沉穩的氣息撲向胡泉麵對的沙盤,手指迅捷地指向預設陣地的幾處要衝。“我新銳步兵裝備毛瑟g98,克虜伯野炮射程與精度,皆非敵老舊器械可望其項背。前次已選數處天然隘口依勢構築三重堅固工事,更有縱深梯次部署,”她的手勢如臂使指般在沙盤上展開陣形,“任敵有萬馬千軍,也必於這三重防線下撞得血骨橫飛,有來無回!”

作戰室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參謀部長鄧世昌的目光鷹隼般緊盯著沙盤上的敵我態勢。“萬部長布局甚妥,”鄧世昌的語氣帶著一絲鋼弦被緩緩繃緊的凜冽,“防守乃為我樞軸。然,”他話音陡然轉折,目光銳利地刺向胡泉,指關節無聲地敲擊著硬木沙盤邊沿,“守非束手自縛!末將提議,迅疾撥調數支精騎連隊及山地步兵團,如幽靈出沒,主動迫近敵營偵查襲擾。敵寇若被圍城饑渴逼而倉皇北犯,其軍陣必有瑕隙。隻待其行軍隊伍一旦散形脫節,或補給鏈搖搖欲墜之時,即刻發動側翼雷霆猛擊——此為化守為攻,斷其一臂之關鍵所在!”

胡泉長久地凝視著沙盤上那條無形的血腥軸線。倉庫外,隱隱傳來港口低沉的汽笛聲和工人搬運軍需物資的沉重號子聲。那聲音沉悶而富有力量感,仿佛大地深處湧出的脈搏。

“三位之言,深契吾意!”胡泉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鐵砧上最後落下的重錘,激起空氣的回響。“傳令兵!”

門應聲而開,一名肅立的年輕士官挺直了胸膛。

“一級戰備!”字句清晰,撞上牆壁,餘音回蕩,“令所有要塞、哨卡、駐守隘口之軍:收束營防,整飭工事,彈藥上膛,刀出鞘!眼睛給我睜大了,耳朵給我豎起來!”他的目光銳利如出鞘的軍刀,掃過沙盤上那片無形的南方陰霾,“告訴前線的將士們,那群饑餓的豺狼,就要來了——讓墨爾本的約翰佬們記住,讓他們流出的鮮血成為這片土地最終的肥料!袋鼠大陸,從來不是他們夢中的跑馬場!”

電報的嘀嗒聲驟然打破了總督府的凝滯,像一柄無形的冰冷匕首,剖開了時間凝固的硬殼。侍從官幾乎是小跑著衝進石廳,那慘白的臉色宛如剛刷過的石灰牆。他手中那份剛解碼的電文紙簌簌抖動著,在寂靜得能聽見塵埃墜落的空間裡異常刺耳。

“勳爵閣下!總督閣下!”侍從官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種缺氧般的窒息感,“孟買!孟買急電!因……因船廠工人大規模騷亂罷工……原定三月啟航、滿載援軍與物資的第二波加爾各答艦隊……無法、無法按時……”後半句話像被什麼東西猝然扼住了喉嚨。

嘩啦——

剛才托馬斯中校震落桌麵的那柄黃銅比例尺,此刻被人一腳從桌上踹飛,帶著長長的呼嘯,狠狠砸在遠處鑲嵌著約翰王室徽記的壁板上,發出空洞淒厲的嗡鳴,驚起一群在窗外簷下築巢的灰鴿,撲棱棱亂飛。侍從官猛地一抖,那份電文紙從他手中悄然飄落,如同帝國崩塌的第一片雪片,安靜地躺在價值連城的地毯上,葡萄酒蜿蜒的“血痕”就在它旁邊。

蘭斯伯裡勳爵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從那張象征權威的高背座椅上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莊重,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出慘白,深深摳進堅硬的椅背雕花之中,發出輕微的、刺耳的刮擦聲。他望向窗外那片死寂的墨爾本港——那兩艘昨夜擱淺的運輸船,此刻幾乎已被漲潮的海水徹底吞噬,隻剩一兩根扭曲斷裂的桅杆尖絕望地刺向蒼白的天幕,如同溺亡者最後的掙紮。海鷗繞著它們盤旋,叫聲淒厲。

無需再看任何地圖。無需再聽任何爭辯。九百公裡通往悉尼的荒漠征途,將是通往地獄的單程車票——但守在這座慢慢窒息的海港棱堡內,隻是將這條車票的有效期,稍稍延長一些時日罷了。帝國的血管,被大洋、罷工、起義寸寸斬斷了。

“命令——”蘭斯伯裡的聲音並不很高,卻像一塊沉重的鐵,驟然落下,碾碎了石廳裡最後一絲僥幸。那森然的鐵意,第一次完全而清晰地籠罩了他。“全軍整備……向北進攻。”他念出最後四個字時,窗外一聲巨大的斷裂聲撕裂了空氣——是其中一根傾倒的運輸船桅杆,終於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和海水的腐蝕,徹底折斷,沉重地、緩慢地砸向墨爾本港冰冷的海麵,激起一片渾濁的巨浪。驚飛的灰鴿子群在空中驚惶地盤旋,羽翼攪動著沉悶的空氣,發出一片沙沙的噪音,仿佛整個殖民時代的帷幕在劇烈抖動。

袋鼠大陸南端的海岸線,像一把生鏽的鈍刀,被兩種截然不同的鐵與血來回打磨。墨爾本港的沉船殘骸逐漸與礁石融為一體,成為海圖上新添的警示骷髏標記。而悉尼環形碼頭那座徹夜亮如白晝的三號倉庫外,滿載的軍列嘶吼著駛向南方預設的陣地。士兵的麵孔被沉沉的夜幕與未知的戰火交替洗刷著,他們腳下的土地早已浸透時光層疊的血痂。每一座棱堡,每一道壕溝,每一個握緊步槍的指節,都在無聲低語著同一個問題:在工業力量碾壓一切的黎明裡,舊日的傲慢與鋒刃,究竟能劈開幾分生機?

潮水退去,露出那些被泡得發黑的船殼殘骸,如同巨獸的肋骨。不遠處的灘頭營地,開始傳出鐵鏟挖開堅硬泥土的撞擊聲,以及軍官壓抑的命令。時間仿佛懸停在這一刻,袋鼠大陸南端凝固於生死之間。陸地上的每一步腳印,都在帝國殘骸邊緣刻下沉重的劃痕。荒漠在遠方的天際蒸騰起扭曲的蜃氣,猶如嗜血的巨口在無聲地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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