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認主?沒用。”
“劍意共鳴?扯淡。”
“碑前演武?白費功夫。”
不久前。
江晏蹲在無字墓碑前,掰著手指細數自己嘗試過的辦法。
石碑依舊漆黑如墨,紋絲不動,仿佛隻是一塊普通頑石。
“果然,小說裡主角獲得傳承的方式都是騙人的。”
“悟性逆天又如何?十萬年來,劍宗天才如過江之鯽,無一人能得仙人傳承。”
“或許,祖師壓根就沒留下什麼傳承?”
江晏伸了個懶腰,索性仰麵躺在墓碑旁的雜草叢中。
陽光透過竹葉斑駁灑落,暖意融融。
他叼著草莖,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小憩。
“朽木不可雕也!”
遠處傳來陳長老的怒斥,隨即是拂袖而去的腳步聲。
江晏確實睡著了,而且睡得很香。
他的意識漸漸沉入一片黑暗,卻又在這黑暗中感受到一絲奇特的韻律。
那像是風吹竹葉的沙沙聲,又像是山澗流水的叮咚聲,更像是劍鋒劃破空氣的嗡鳴。
睡夢中,他的呼吸不自覺地調整著節奏,一呼一吸間,竟暗合天道至理。
“嗡——”
無字碑表麵泛起細微漣漪,如春風拂過湖麵。
江晏的身體緩緩浮空,仍保持著側臥姿態,仿佛躺在一張無形玉榻之上。
周身三寸外,無數細密劍氣自發凝結,時而化飛鳥,時而凝遊龍,變幻莫測卻又渾然天成。
“嗯”
睡夢中的少年發出一聲滿足的囈語,身形輕飄飄落回地麵。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
咦?
你們跪著乾嘛?
江晏揉著眼睛坐起,茫然四顧。
——不知何時,周圍已跪滿了神色震撼的宗門弟子。
他似有所感,猛然回頭。
“轟!”
原本屹立十萬年的無字碑轟然破碎,無量仙光直衝九霄!
江晏扶額。
這下麻煩了
自己好像,睡個覺就把祖師爺的棺材板給掀了?
另一邊。
劍塚禁地深處,殺氣凝霜!
“顧清寒!”
青石地麵在桃木杖下寸寸龜裂,太上七長老·金太君眸中寒芒暴漲:“你屢犯門規,視長老團如無物,你真當老身是死的嗎?!”
“七年前。”
周遭岩壁間傳來金石交擊般的蒼老聲音,太上五長老沉聲問道:“你玉清峰收林子衿為親傳弟子,說此女天賦冠絕當代,甚至遠超你,有望大乘。可七年過去,她連金丹門檻都未摸到,卻仍不許我等查驗根骨。”
“前有林子衿,後有葉歸根。”
太上四長老·張劍君冷聲嗬斥,一柄斷劍從劍池飛出,突然釘在顧清寒足前三寸,“顧清寒,如果你還當自己是宗主的話,是不是該給我們這些老東西一個解釋?”
“清寒所為,自有深意。”
顧清寒廣袖翻飛,斷劍應聲震退,“縱有私心,亦絕不會損及劍宗。”
劍塚悟道之日,亦是顧清寒向長老團述職之時。
外界傳言紛紛,皆道她與七位太上長老在禁地血戰一場,以雷霆手段鎮壓不服,才得以穩坐宗主之位。
然而,真相卻遠比傳聞簡單——
她隻是掀開了自己的底牌。
僅此而已。
兩者彼此忌憚,遂立下【宗主敘職】之規,分權製衡,形如【校長】與【校董會】相互掣肘之勢。
“顧清寒,你濫用職權,還敢說出此言?”
“首座!”
金太君豁然轉身,朝禁地深處拱手:“老身建議罷免她的宗主職位!禁足玉清峰,思過百年!至於那兩個廢物,廢其修為,逐出劍宗便是!”
她壽元將儘,早想奪取國教宗主之位,借大虞氣運破境。
百年試探,金太君早已看透。
——顧清寒真正在意的,從來不是權柄,而是劍碑上那個棄徒之名:江晏!
而這,正是她的機會。
“宗主之位,清寒本就不在乎。”
顧清寒眸光驟冷,直視金太君,一字一頓:“但那兩人,誰動——誰死!”
禁地深處,六道腐朽氣息沉寂如淵,皆是壽元將儘的老怪,借劍塚苟延殘喘,隻可短暫蘇醒。
唯獨眼前這位金太君,尚餘數百載壽元,可行走世間!
“夠了。”
身後禁地深處,忽有縹緲鐘聲蕩開,無形之力隔開兩人,太上大長老·劍九那不知男女的仙音傳來:“七年光陰,尚不足定論。”
“轟隆隆!”
金太君不悅,正欲再言,忽感地動山搖,整座劍塚猛地巨震!
她緊握桃木杖穩住身形,卻見劍池萬千殘劍齊鳴,竟隱隱有俯首稱臣之勢!
張劍君驚駭發現,自己渡劫境的修為竟壓製不住本命飛劍的顫栗!!
饒是他活了幾萬年,也從未見過這般異象!
竟有人險些將他劍奪去?
大乘至尊亦不可,莫非世間尚有仙?
“鎮!”
幾位太上長老同時出手,欲鎮壓暴動的殘劍。
然而在這股神秘力量麵前,他們的努力猶如蚍蜉撼樹。
“錚錚錚——”
劍塚內六成殘劍破空而起,這般威勢,足以抹平東荒任何一流宗門!
萬幸的是,這些暴動的殘劍,並未離開劍塚。
“究竟是何等劍意,竟能引動我劍塚萬年劍魂?”太上四長老的聲音仍帶著幾分顫抖。
“這股力量是你嗎?”
鐘聲漸歇,劍九一聲長歎,道儘十萬載滄桑。
“此等陣仗,莫非祖師傳承現世了?”
金太君失聲驚呼。
劍宗雖號稱不朽道統,卻始終差聖地一線。
——隻因開山祖師的仙道傳承無人能啟。
即便是百年前那個驚才絕豔的江晏,也未能成功!
“傳承者尚在劍塚,去見見吧。”
劍九的聲音依舊縹緲難辨,不知男女,更聽不出喜怒。
七位太上長老傾巢而出。
顧清寒默默跟隨。
她心中隱約浮現一個念頭:
如果沒聽錯的話,午時宴兒與我說過,他要來劍塚悟道
“不會真的是他吧?”
顧清寒心中疑慮與期待交織,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口。
“唰——”
七道身影橫渡虛空,瞬息降臨劍塚外圍。
威壓如淵,整片劍林瞬間低伏!
“撲通!”
陳長老臉色煞白,當場跪伏。其餘弟子更是戰戰兢兢,額頭緊貼地麵。
唯有那青石之上的白衣少年盤膝閉目,周身劍氣未散,如謫仙臨塵。
無數道目光齊刷刷落在江晏身上,帶著審視與疑惑。
他們原以為會是內門天驕,卻不想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外門弟子。
“此子何人?”
金太君在看清江晏麵容的刹那,老臉驟然陰沉:“是我劍宗之人嗎?”
顧清寒忽然上前半步,廣袖無風自動,那雙常年含霜的眸子,此刻竟漾起一絲藏不住的驕傲:
“他名葉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