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起身看向老李:“本官問你,你做賬的時候,有沒有摸著自己的良心為公家做?”
聞言老李的心肝都顫了顫,可在觸及到蕭雲舟的眼神後還是道。
“縣尊,小人吃了三十年的公家飯,小人敢保證小人做的賬沒有絲毫問題,絕不敢……絕不敢做沒良心的事。”
見他這樣李瑜也不想為難他,隻讓人鎖了庫房了事。
“從今日起沒有本縣的令,誰也不能進出庫房。”
他直接鎖了庫房幾人也沒啥表情,反正他們從幾個月前就開始整理賬本,諒他就是查也查不出什麼。
縣衙的大庭院裡,一百多名三班六房的差役和胥吏聽說有賞錢,都高高興興地飛奔過來排隊了。
“多稀奇,縣尊上任不要孝敬就算,居然還給咱們發賞錢,我這應該不是在做夢吧?”
彆說是他們這個縣,就是彆的縣也沒有這樣的事兒啊。
眾人興高采烈地討論良久後,直接討論出了五個字。
“新縣尊真好!”
要知道他們大多數人,一個月的俸祿才三四百文,新縣尊給的就當做是一個月俸祿了。
啥也不乾白拿一個月工資,就問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李瑜坐在椅子上曬雨後的太陽,指揮著趙鐵衣一個接著一個唱名。
雲板這丫頭的字跡娟秀,心思也細膩就乾發錢、還有記名的工作。
凡是被叫到名字的都上去領錢,然後在自己名字上摁個手印。
看到這蕭雲舟眉頭又是一皺,怎麼能讓女子來前堂還做這事?
真是有辱斯文!
果然是巴蜀那種,毫無禮儀可言的窮山惡水之地來的。
待在場的人都領完了錢,李瑜拿過名冊看了看。
發現居然有三十多人都沒有在崗,那還說什麼?
馬上根據名冊上的住址將人拿來,該處理的處理,該除名的除名,拿了賞錢的衙役們辦事格外給力,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將三十多個人都叫來了。
這其中有在家睡懶覺的,有在賭場妓院裡耍樂的,還有好幾個大家從來都沒見過來當差的。
甚至……還有一個已經死了四年,還連累老父親被一個叫曹甫的大聰明,給帶到了縣衙的。
嚇得老人家瑟瑟發抖,連連對著李瑜作揖道。
“縣尊明察、縣尊明察啊,小民自大郎逝去之後便一個銅板,哦不,半個銅板也未再拿過公家的了。”
他兒子是捉小偷殉職的,撫恤錢六貫變三貫他都沒說啥,沒想到衙門居然有人吃死人的空餉?
曹旺眼珠子轉了轉立刻道:“縣尊,柴旺去世以後,屬下確實沒有見過柴老伯來過咱們縣衙了。”
柴旺那小子死得冤,撫恤錢老爺子都沒有拿夠。
“隻是這老伯實在是不老實,居然在外汙蔑咱們縣衙的名聲,到處跟人說隻給了他三貫撫恤錢。”
柴老伯聞言眼睛都瞪大了,他哪裡有那麼大的膽子?
他平時對這小子挺客氣的,還請他吃燒茄子來著。
他怎麼能害自己呢?
“我我我……”
正要反駁便見曹甫給自己瘋狂眨眼,忽然反應過來人家這是在幫自己,幫自己在新知縣麵前把錢要回來呢。
於是,他立刻哭天抹地道:“縣尊冤枉啊縣尊,衙門規矩因公殉撫恤錢六貫,小民確實隻拿到手三貫啊縣尊。”
這兩人的小動作彆說是瞞李瑜,就連都頭陸瑠都瞞不住,他不禁在心裡暗罵曹甫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虧他平日裡遇到好事兒的時候,從沒忘記過分他兩個子兒,誰知他居然就這麼咬自己一口。
李途連忙表示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他可是都按規矩給足了撫恤錢的,至於為什麼發了撫恤銀還繼續給俸祿。
那當然是自己工作失誤,願意承擔責罰但是錢他絕對給出去了的。
這時候小鹿也早回來了,李瑜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吩咐道。
“小鹿,跟著李賬房去將發俸祿、撫恤的賬簿和記檔拿來。”
賬本很快就被捧了過來,上麵清清楚楚寫著:
乾元二十七年,三月初八,未時三刻,支壯班柴旺撫恤錢六貫。
李瑜再翻看記檔,卻見記檔上確實簽了柴六也就是柴老伯的名字,隻不過剩下幾行支出。
簽名的字跡都是一樣的,就連摁的手指印紋路仔細看都一樣。
他看向李途:“到底是誰領的錢?”
李途知道怕是瞞不過去了,隻好看向了都頭陸瑠。
陸瑠狡辯道:“縣尊,柴旺兄弟的父親不認字,所以屬下這才代為領取,可錢屬下……”
他想說都是柴老伯冤枉了他,可李瑜已經抬手製止了他的話。
“凡衙門支放俸祿、恤金等項,必由本人親領,或其父母、妻妾、子婦、女兒代領,若不能署押者,畫指模為憑。”
“為什麼不按規矩辦事?”
“難不成人家手指頭也都斷完了,需要你來代勞嗎?”
“還有為何撫恤錢都發了,你還每月替死人領朝廷的俸祿。”
“他人死了花不了,所以你替他揣自己兜裡了嗎?”
見陸瑠嚇得跪了下來,而且支支吾吾地也說不出話來,李瑜立刻叫人將他摁在凳子上。
“將陸瑠杖責二十,著人查清所貪贓款以後收繳,並徒五年,即刻起從衙門裡除名。”
對著曾經的老大,有些人還不怎麼好意思動手。
可到底多拿了新知縣一個月的俸祿,所以不過猶豫了會兒就沒再客氣,公然違抗縣官的事他們可不敢乾。
“縣尊,縣尊開恩呐,屬下再也不敢了縣尊,屬下在衙門二十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縣尊……”
麵對陸瑠的求情李瑜無動於衷,蕭雲舟動了動嘴啥也沒說。
這小知縣還沒問他監管不力之罪呢,看來這回來的是個硬茬子。
李瑜這時候又忽然指向曹甫:“本縣看你挺不錯的,今日起就由你接替陸瑠的位置。”
曹甫沒想到做好事還能升個職,立刻興高采烈地應了下來,那興奮的聲音差點震碎隔壁夥計的耳膜。
“是,縣尊。”
新知縣真好,賞錢給的這麼大方,還這麼的有眼光,他今後一定唯新知縣馬首是瞻。
李瑜笑了。
這才是今天最大的目的,這些差役的身份雖然不高,卻是十分關鍵的人物,所以差役的頭子必須得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