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承遠被留下不為彆的,隻為不放心那幾位兵馬強壯的叔叔。
“每次說召回幾位叔叔,王相為何總是百般阻撓?”
曾經他覺得圈禁叔叔很是難捱,可如今卻夜夜難以安寢,總是覺得屁股底下的龍椅不太穩當。
甚至很是後悔當初沒聽範相的話,借著皇祖父崩逝把幾位叔叔叫回來,才造成如今這難捱的局麵。
“興許王相有彆的打算呢?”範承遠不動聲色地給少年帝王上眼藥水:“不過臣以為也不用詢問王相的意思。”
“陛下想念幾位王叔,想叫幾位王叔回京小住幾日是家事,哪裡由的臣子說三道四的?”
等叫回來該圈禁圈禁,該"暴斃"的時候就暴斃唄。
趙柏聽得連連點頭答是,於是便讓範相為他寫詔書。
範承遠寫好了詔書以後,又承諾過幾日帶小皇帝溜出宮玩耍,這才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隻是轉過身的瞬間,眼底忍不住閃過一絲嘲諷。
老趙家的太祖皇帝何等英明,可惜他的後代太過平凡,這天下終究還是要物歸原主的。
李瑜收到信的時候,縣務已經被整治得差不多了。
而王知秋的信中除了稍安勿躁四字,還有一行小字,那就是章文瀚即將便會調任為德州知府。
寧照安此時已經知道王相的打算,聞言便道:“若要攻入順天府,第一關要過的就是這德州府。”
王相這是在最壞的打算上,又往更壞的方麵開始部署了。
李瑜目光深沉:“拿下德州府,就掌握了運河漕運控製權,拿到了漕運控製權,就相當於切斷了各地給順天的供給。”
大雍的知縣知府是沒有兵權的,按道理來說也不直接管漕運,可是漕運屬於管糧同知和通判們管。
這兩個本來就是知府的副手,所以其實知府是能直接插手的。
寧照安接著道:“掌握了德州就到了滄州渡河北上,然後就到天津,最後就到了我朝最大的糧倉——通州。”
到了通州就能遠眺順天皇城,接著就可以兵臨順天城下了。
“想要和平換皇帝肯定不行。”李瑜望著牆上的地圖,語氣很是惆悵:“我還得想辦法引起魯王的注意。”
“不然怎麼在那麼關鍵的時候,遞上讓他合法起兵的東西?”
他就是一個小知縣,沒有兵權的他就隻能管一個縣的行政,該做些什麼讓魯王注意到自己?
也不知道王相老人家是怎麼想的?
這麼艱巨的任務,為什麼不知道交給杭峻這位四品知府。
“隻怕杭府台那邊有人盯著呢。”鐵衣輕聲道:“我看杭府台身邊有些人眼神不太對,一舉一動間有那麼一些殺氣。”
但凡是能接觸到魯王的人,隻怕都是裡三層外三層的眼線。
李瑜:“……”
所以呢?
他到底怎麼才能吸引魯王的注意,並且獲得一個還不錯的印象。
鐵衣想了想後道:“魯王手底下有個叫楊篙的指揮,如今駐守在明水驛,這不正是在縣尊管轄範圍內嗎?”
若是能討好這位楊指揮,那縣尊不就有機會能夠到魯王了?
“妙哉。”
誰知他話音剛落,李瑜便興奮地站了起來大笑道。
“這些兵魯子有幾個屁股是乾淨的,我要是查出來他有不對勁的製止他,魯王不得覺得我是個好官兒?”
說著他拍了拍鐵衣的肩,欣慰地表示年輕人腦子真好使。
鐵衣:“……”
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寧照安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她也覺得比起討好一個兵魯子,不如裝一個清官兒更吸引人。
半月後李瑜果然打聽出,楊篙這家夥居然私自開了阜村的鐵礦,並且每隔兩月就會悄悄將煉好的鐵拉去府城。
“夫君。”
拉住要去捉人的丈夫,寧照安輕輕摁住他要換衣裳的手道。
“你說那些偷偷煉好的鐵,會不會是給魯王送去的?”
不然他一個小指揮,怎麼會有膽子煉那麼多鐵運出去。
“我管他呢?”李瑜眼珠子一轉,還是決定不能放過這次機會:“反正我隻當他是走私的就行了。”
魯王要麼告訴他彆多管閒事,要麼就彆要章丘的鐵。
不要鐵是不可能的,可若是前者他說不定就能見到魯王了嗎?
若真是魯王讓楊篙這麼乾的,那就說明魯王這家夥也不願意屈居人下,他的事兒也就更好辦了。
寧照安聞言隻能替他係好披風,溫柔叮囑道。
“兵魯子很難講道理,夫君要小心些。”
李瑜捧著妻子的臉親了口就走,當然也沒忘記親了熟睡中的兒子一口,成功得到了妻子的回吻和兒子的嫌棄。
阜村鐵礦三十裡外,楊篙帶著三十多個軍漢拉著五車鐵往城外的方向走,心裡盤算著還得多開幾個鐵礦才行。
正想著呢,便見黑漆漆的地方忽然被二十幾把火把給點亮了,他心中一驚卻見帶頭的不過是個新知縣便又鬆了口氣。
“李知縣好雅興。”他按著腰間的劍,身後的軍漢也紛紛按住了配劍:“深夜不睡覺來堵我的糧車?”
鐵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隻要李瑜不犯賤非要查就不會被發現。
如果被發現了,他手中的劍就能幫主子殺人滅口。
李瑜這個人也是要命,當然不可能非要去查他的車。
“本縣在這抓盜匪,沒想到這麼巧遇到楊指揮。”
“糧隻能是往明水驛走的,楊指揮往城外走做什麼?”
他知道他不查,但是他也不讓這家夥出城。
楊篙:“……”
他懷疑這家夥知道什麼,但是他沒有證據。
有心想殺了這知縣了事,可想起魯王說暫時不要惹事,何況對方今日又帶了這麼多衙役來。
權衡利弊之後,楊篙鬆開配劍跟二傻子一樣笑道。
“這不是天黑沒看清路,我這就帶著兄弟們回去。”
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大不了他明日再送就是。
誰知道接下來的半個月,楊篙不管啥時候要出城都會遇到李瑜,而且對方每次都說不是來堵自己的。
不是說要抓盜匪,就是說要帶衙役出來操練。
每次都不會查他車裡的東西,而且還會好心地告訴他走錯路了,還會給他指明回營地的方向。
有時候還會好心送他回去,一路上就著月色談天說地,整得他心裡發毛又著急差事沒辦好。
半月時間氣得楊篙差點沒吐血,實在忍不住放棄運鐵直接去了魯王府,想著乾脆一刀下去直接了事。
“殿下,那小王八犢子肯定是知道點啥情況,屬下看不如直接把他弄死算了,還不如蕭玉舟代理知縣那會兒呢。”
人家就隻貪錢啥也不管,不像這個李瑜活像沒事乾一樣,一天天的淨知道纏著他了。
魯王正因為朝廷召自己回京的詔書而心煩意亂呢,這會兒見手底下的人動不動就要殺就煩得要死。
“你好歹是上過戰場的人,二十出頭的小知縣能有多難纏?動不動就要弄死,這天下有多少讀書人給你殺啊?”
父皇說什麼叔侄要親熱,他那大侄子這麼急著把他叫回去,不擺明了就是要自己的命麼?
他現在該怎麼辦?
回去肯定是沒有好下場,不回去朝廷肯定就以謀反的罪名來抓人,可他如今根本沒有起兵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