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
若那件事真是王相乾的,那吳景城是打心裡佩服王相的勇氣,他一個混子都看出當今聖上並非良君。
表麵上看著行施的都是德政,可實際上卻是在拖垮大雍。
如果那事兒不是王相乾的,那這麼好的卻臣子被冤枉,他這心裡頭也替這天下感到難過。
總之不論是什麼原因,王相的小孫子他一定要保下來。
還好兩歲的孩子聽得懂人話,還有乳母在跟前照料著,不是幾個月的嬰孩成天哭鬨。
隻要小心謹慎,總能躲得過去。
若是有官兵來搜查的話,還可以將孩子與乳母藏在地窖中躲避。
待這事兒平息了以後,再想個法子悄悄將孩子帶回家鄉,就說是自己的孩子托父母照料。
如此,也算是功德一件。
在京城裡彆說是孩子,就算是誰家有豬誰家養了幾隻雞都有記錄在冊,所以王相家兩歲的孫子不見了,那肯定是瞞不住的。
王相雖然出身貧寒,可為官多年門生故交也不少。
曆朝曆代重臣抄家是也難免將自家血脈送出去,再加上有顧明遠輕查輕放地做麵子功夫。
範承遠也沒空搭理個孩子,所以找了幾日以後便放棄了。
兩歲的孩童短時間內做不了什麼,如今最重要的是將最後一個實權藩王乾倒,才好辦接下來的事兒。
範府內庭院深深,在外威風八麵的範相卻對著家裡一個與自己同齡的"表親"態度恭敬。
“陛下,待臣解決了魯王與王知秋,就輪到小皇帝了。”
他準備勸小皇帝選妃,然後再將自家陛下所生之子,送到宮裡去當太子,然後再不聲不響地弄死小皇帝與太後。
如此一來,大雍就能兵不血刃變回大新的江山。
這幾年他在宮裡插進去許多手腳,想混個孩子送進去並不難。
祁鈺對於拿回江山沒興趣,覺得就這麼無憂無慮也挺好。
畢竟他出生的時候,天下就差不多已經姓趙了。
可表哥卻總是私底下稱呼他為陛下,天天想著怎麼將江山拿回來,這讓他覺得很是無奈。
國運是有數的,儘了就是儘了,乾什麼就非得強求。
可他每次一說不必強求,表哥就會突然發瘋發狂。
從小在範家藏著掖著當貢品的他,也沒有什麼謀生技能,所以如今也隻能夠聽天由命。
“表兄做主就是。”
明明他寒窗苦讀那麼多年,已經是國相威風八麵金銀財寶數之不儘,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為自己爭皇帝那麼積極也罷,怎麼為彆人還這麼殫精竭慮的?
王知秋斬首的那天,天空正下著鵝毛般的大雪。
百姓們像從前一樣提著爛菜葉子過來刑場湊熱鬨,隻是誰的爛菜葉子最後也沒有扔出去。
“王相不像是那大逆不道之人,當年王相任福建巡按禦史的時候,還幫我表兄家的姨母的娘家翻過案呢,要不是王相可就冤死人了。”
“聽說王相巡按江西的時候,還得到過萬民傘呢。”
“河西的百姓還給王相修建了生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造反呢?”
“你們懂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朝廷某些人不願意打仗,王相的政見與某些人的政見不合,所以被當作絆腳石給踢了唄。”
“是啊,曆朝曆代皇家過河拆橋,哪次不是給人安的造反的罪名?不安這麼大的罪名怎麼達到自己的目的?”
“……”
百姓們的議論聲不小,坐在囚車裡的王知秋聽得清清楚楚。
他笑著將被木枷鎖住的手展開,接住天空飄落的雪花。
百姓永遠都是那麼的淳樸天真,不知道這權利的中心的旋渦到底有多深,到底有多麼的黑。
先帝兩個兒子折在他手上,若魯王進京當今陛下也活不成。
他沒有辦法……名正言順地活在這個世上享受榮華富貴,所以他要用全家的血向先帝贖罪。
隻是對不住華兄,害他們全族被流放閩南。
不過……好在他們都還活著,隻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天上的雪越發地大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爛菜葉子紛紛朝著押送的官員扔去。
押送的官員表示很無辜,畢竟殺王相又不是他們的主意。
等到了刑場以後,押送的官員官兵渾身都是臟兮兮的,可刑犯們身上都是乾乾淨淨的。
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王知秋從囚車上下來,看向三個平靜端正的兒子,還有年紀雖小卻也不害怕的孫子們暗暗點頭。
他對著圍觀的百姓大聲吟道:“未許浮名累此身,河山萬裡入風塵,狂瀾欲倒天難問,獨抱孤忠照古人。”
“我王明楓忠貞一生,無愧先帝,無愧國家,今雖身死然忠魂亦在。”說罷又仰頭望向天空白雪紛紛。。
“隻盼蒼天有眼,令朝中無奸,國有明君賢臣,民不饑,戰不敗……”
這番話成功讓人群再次騷動了起來,他們堅信收到過萬民傘的王相絕對是被冤枉的。
監斬官是範承遠的人,他怕夜長夢多連半個時辰也等不得,於是直接下令讓劊子手們動手。
打工人縱然內心不願意,可也不能違逆領導的意思。
一口辣酒噴向砍頭的刀,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刀落頭斷,儘量不要讓王家人少感受到一點痛苦。
興安四年,臘月十七。
先帝的托孤大臣、百姓們心中的賢臣的腦袋,就這麼混著鮮血落在了潔白的雪地裡。
一家人的人頭被以謀反罪名,掛在了順天府的宣武門上。
王知秋,字明楓,浙江樂清人士,明太宗乾元帝重臣,興安年間為右相,為政清廉……興安四年被左相範承遠誣陷謀反,致使其含冤遇害。
終年……五十二歲!
皇宮。
趙柏得知行刑已經完成還有些發懵,甚至還莫名其妙有些不舍:“是不是,朕真的誤會先生了?”
王相真的很像他早死的爹,總是會嚴格關心他的學業,恨不得把所有的政事都塞進他的腦袋,立馬就能成為一代明君。
“陛下,如今最重要的還是魯王。”
範承遠才不管到底是不是冤枉,總之把這絆腳石給弄死他心裡就很舒爽,如今也該接著弄下一個了。
“魯王的病一定是裝的!”
“臣以為應該立即派兵請魯王進京,若是魯王殿下不願意進京,那派去迎接的兵就應該直接將魯王捉回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