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來自深海的求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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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怕他一個人,會撐不住。”

江晚的聲音,透過電流,清晰、冷靜,卻又像一塊沉重的石頭,轟然砸進許願和林菲菲早已掀起驚濤駭浪的心湖裡,激起千層浪。

宿舍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林菲菲那雙總是神采飛揚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她看看許願,又看看那支屏幕碎裂的手機,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震驚與荒謬。

江弈的……姐姐?

她怎麼會打電話給許願?

又怎麼會……提出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請求?

“您……為什麼會找我?”許願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乾澀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來的。

她不明白。

她和江弈,不過是剛剛簽訂了一紙“合作協議”的陌生人。在江晚這位真正的家人麵前,她算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充滿了疲憊的歎息。

“因為,我找不到彆人了。”江晚的聲音裡,透出一絲不加掩飾的苦澀與無力,“許同學,我知道我的請求很唐突,甚至很失禮。但是,江弈他……他現在身邊,除了你,已經沒有彆人了。”

“他不會跟我說任何事,也拒絕我的一切幫助。我甚至不知道,他最近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吃飯。”

“我隻是……前幾天無意中,從他一位教授那裡得知,他參加了一個比賽,搭檔是你。教授說,他最近好像……狀態比以前好了一點。”

“所以,我隻能冒昧地,把這通電話打給你。”

江晚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溫柔的刀,緩緩地、卻又無比精準地,剖開了許願所有的偽裝。

原來,她所有自作聰明的、以“金錢”為名的靠近,在他姐姐的眼裡,竟然成了他狀態“好了一點”的證明。

原來,那塊看似堅不可摧的礁石,在至親的眼中,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需要人陪。

“下周三的庭審,對江弈來說,是一場公開的淩遲。”江晚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所有的媒體都會到場,所有的人,都會用最殘忍的目光,看著他,看著我們江家,是如何從雲端跌落的。”

“我到時候會被記者圍堵,分身乏術,根本顧不上他。”

“我不敢想象,他一個人,要怎麼麵對那樣的場麵。”

“所以,許同學,”她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最真誠的、近乎哀求的請求,“我不需要你做什麼。我隻希望,在那一天,你能以‘比賽搭檔’的名義,陪在他身邊。哪怕隻是站著,什麼都不說,都好。”

“至少,能讓他看起來,不那麼……孤單。”

電話掛斷了。

宿舍裡,依舊是一片死寂。

林菲菲看著許願那張早已失去所有血色、寫滿了震驚與茫然的臉,過了很久,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瘋了……真是瘋了……”她喃喃自語,隨即猛地抓住許願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許願!你清醒一點!你不能答應她!”

“為什麼?”許願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她。

“為什麼?!”林菲菲被她這個問題氣得差點跳起來,“這還用問為什麼嗎?!那是他們江家的爛攤子!是龍潭虎穴!你一個外人,憑什麼要被卷進去?!”

“你知不知道開庭那天會是什麼場麵?全濱海市的記者都會去!你隻要跟江弈站在一起,不出十分鐘,你的照片、你的身份、你家裡的那點破事,就會被扒得一乾二淨,公之於眾!”

“到時候,你怎麼麵對學校的同學?你還想不想安安穩穩地讀完這個大學了?”

林菲菲的話,像一盆最冰冷的現實,兜頭澆下,讓許願那顆被同情心衝昏了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幾分。

是啊。

她忘了。

她自己,也隻不過是一個在泥潭裡,艱難求生的人。

她有什麼資格,去給彆人當救命稻草?

“而且,”林菲菲看著她動搖的表情,繼續加碼,“江弈是什麼人?他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他要是知道,是你把他姐姐叫來‘求’你的,你信不信,他會當場跟你翻臉,讓你永遠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許願的心,猛地一沉。

她信。

以江弈那寧折不彎的驕傲,他絕對做得出這種事。

“所以,你不能去!”林菲菲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件事,你從頭到尾,就當不知道!這是對他最好的保護,也是對你自己最好的保護!聽見沒?”

許願沉默了。

理智告訴她,林菲菲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置身事外,是唯一的、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

她的腦海裡,不受控製地,又浮現出了那個夢。

那個穿著小西裝、獨自坐在沒有點燃蠟燭的生日蛋糕前、被告知“你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小男孩。

他已經,獨自一人,麵對了太多的風浪。

這一次,她真的,要像所有人一樣,選擇視而不見嗎?

……

第二天早上八點,圖書館。

許願一夜未眠。

她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坐在了昨天那個熟悉的位置上,手裡,緊緊攥著那份被江弈修改過的、沉甸甸的策劃案。

八點整,分秒不差,江弈的身影,出現在了閱覽室的門口。

他還是那身簡單的黑色連帽衫,背著電腦包,神情冷淡地走了過來,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下。

“方案看完了?”他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昨晚那個在公園裡笨拙地為她塗藥的少年,隻是她的一場幻覺。

“……看完了。”許願點了點頭,將策劃案推了過去,“你補充的世界觀,很好。比我原來的構想要完整得多。”

“嗯。”江弈應了一聲,打開電腦,似乎準備開始討論細節。

許願看著他那張專注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側臉,看著他那雙即將敲擊鍵盤的、骨節分明的手,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

她知道,如果現在不說,她可能,就再也沒有勇氣開口了。

“江弈。”她忽然叫住了他。

江弈敲擊鍵盤的動作一頓,抬起頭,那雙深邃的黑眸,帶著一絲不解,看向她。

許願深吸一口氣,迎著他的目光,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的語氣,問道:

“你姐姐,是不是叫江晚?”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江弈那張總是冰封著萬年寒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真真切切的、裂痕般的震驚。

他看著她,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眸子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眼中的冰冷與戒備,在這一刻,瞬間化為了最鋒利的、足以將人淩遲的刀鋒。

“你怎麼知道?”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濃烈的、被侵犯了領地的危險氣息。

圖書館裡很安靜,周圍的學生都在埋頭看書,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裡,早已是劍拔弩張。

許願的心,被他那眼神刺得生疼,但她沒有退縮。

“她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了。”她選擇了一種最直接、也最殘忍的方式,將所有的事情,都攤開在了他麵前。

江弈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他放在鍵盤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泛白,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著她,那眼神裡,有被至親背叛的憤怒,有最不堪的秘密被揭開的羞恥,還有一種……被她看到了自己最狼狽一麵的、無處遁形的絕望。

“她跟你說了什麼?”他問,聲音嘶啞得厲害。

“她說,”許願看著他那雙瞬間變得猩紅的眼睛,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說,下周三,你父親的案子開庭。她希望我能……陪你一起去。”

“她說,她怕你一個人,會撐不住。”

轟——!

最後一句話,像一記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江弈那早已不堪一擊的自尊上。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急,甚至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引來了周圍人不滿的側目。

但他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許願,那雙漂亮的、曾讓無數人沉淪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滔天的、足以焚儘一切的怒火與屈辱。

“所以呢?”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你是來通知我,你答應了她這個可笑的請求嗎?”

“你是準備像個聖母一樣,來對我施舍你那廉價的、令人作嘔的同情心嗎?”

“許願,”他俯下身,雙手撐在桌子上,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那雙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頓,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我告訴你,我江弈,就算死,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收起你的那套把戲,從我的世界裡,滾出去!”

說完,他甚至沒有再多看她一眼,抓起自己的電腦包,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隻留下許願一個人,和滿室的死寂,以及那把被他撞翻在地、依舊維持著狼狽姿態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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