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穀場的草垛後,幾隻五彩皮毛的小狐狸正圍著灰毛的萬生嘰嘰喳喳。
“萬生萬生,明天就是你的化形大典啦!”赤毛小狐晃著蓬鬆的尾巴,語氣裡滿是羨慕,“聽說九嬸子特意給你備了化形用的月華草呢!”
另一隻黃毛小狐湊過來,爪子扒拉著萬生的耳朵:“到時候你就能像萬宇哥那樣,變成兩腳走路的樣子了吧?是不是還能穿藍袍子?”
萬生被說得耳朵發燙,蓬鬆的灰尾巴尖兒興奮地卷成個小圈。它晃了晃腦袋,鼻尖蹭過曬得溫熱的稻穀:“九嬸子說,隻要心誠,就能順利化形。”
“那肯定的!”紫毛小狐突然蹦起來,尾巴掃起一陣穀糠,“萬生最聰明了!不像我上次試著變人形,尾巴愣是藏不住,被我娘敲了腦袋!”
一群小狐狸頓時笑作一團,追逐著滾進草垛堆裡。萬生跟著撲騰了幾下,忽然瞥見遠處溪邊泛著粼粼波光,眼睛一亮:“走,摸魚去!抓到最大的那條,明天化形宴上請你們吃!”
溪水涼絲絲的,沒過小狐狸們的爪子。萬生動作最靈活,瞅準一條銀鱗魚猛地撲下去,卻濺起滿身水花,魚沒抓到,自己倒成了落湯雞。同伴們笑得前仰後合,它卻甩甩濕漉漉的灰毛,再接再厲,終於叼著條小魚蹦上岸。
玩到日頭漸高,小狐狸們才戀戀不舍地分開。赤毛小狐看著萬生往村子另一頭跑,忍不住喊道:“你又要去九嬸娘家啊?”
萬生腳步不停,回頭晃了晃尾巴:“九嬸子說今天烙了肉餅!”
“哇——”身後傳來一片羨慕的驚歎。陽光灑在萬生蓬鬆的尾巴上,它仿佛已經能想象到,明天化形之後,就能像萬宇哥那樣,用兩隻腳穩穩地站在九嬸娘家門口,接過噴香的肉餅了。
"萬生來啦!"係著靛藍圍裙的狐族大娘蹲下身,手指輕輕梳理著小狐狸頭頂的絨毛。她轉身時,火紅的狐尾從粗布裙擺下探出,在晨風中優雅地打了個旋兒。
小狐狸萬生立刻豎起尖尖的耳朵,烏黑的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星光。它乖巧地蹲坐在地上,前爪並攏,尾巴有節奏地輕拍地麵:"謝謝大娘!"稚嫩的聲音裡滿是雀躍。
不遠處的屋簷下,幾隻年長的狐狸眯著眼睛曬太陽。它們雪白的胡須隨著藥草清香的飄蕩微微顫動,目光慈愛地追隨著小狐狸的身影。
"萬生又來啦!"
"嗯!"
清朗的聲音從青石板路儘頭傳來。晨霧中,一位約莫十七歲的少年踏著露水走來。他身姿挺拔如青鬆,蔚藍長袍的衣袂隨風輕揚,銀絲束帶在腰間流轉著細碎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後那條蓬鬆的狐尾,銀灰色的毛發在朝陽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小狐狸萬生眼睛一亮,後腿用力一蹬,像道灰色閃電般撲進少年懷裡,親昵地蹭著對方的下巴:"萬宇哥哥!"
萬宇低笑一聲,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撓著小狐狸圓滾滾的肚子,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小家夥,再過幾日就是檢測大典了,可彆到時候連人形都化不完整。"
萬生正要抗議,忽然嗅到一陣誘人的香氣。它耳朵一抖,轉頭望向香氣飄來的方向。
"阿宇,今天休息?"
一位女子從掛著藥草的木屋中走出,手中藤編的食籃裡躺著七塊剛烙好的肉餅,金黃的餅皮上還滋滋冒著油花。她發間的木簪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火紅的狐尾在身後舒展開來,像一簇跳動的火焰。
萬宇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毫不猶豫地把懷裡的萬生往旁邊一放,三步並作兩步撲了過去,將臉埋在女子肩頭深深吸氣:"沒呢就是巡邏時聞到娘親做的肉餅香,腳就不聽使喚了。"他的聲音悶悶的,尾音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被突然放下的萬生四腳朝天,茫然地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
胡九娘忍俊不禁,騰出一隻手輕輕拍打兒子的後背:"多大的人了,還像幼崽似的撒嬌?"她眼角的細紋舒展開來,聲音裡卻滿是藏不住的寵溺。
萬宇抬起頭,理直氣壯地晃了晃尾巴:"就算將來當上族長,我也是娘親的崽!"
萬生默默翻了個身,決定用實際行動表達抗議——它躡手躡腳地溜到食籃旁,叼起一塊肉餅。
"熱死了,起開!"
胡九娘突然變臉,手中的餅鏟"啪"地打在萬宇手背上。少年誇張地倒吸一口涼氣,捂著手背後退兩步,眼中卻盛滿狡黠的笑意:"親娘嘞,您這也太狠心了。兒子我巡邏了整整一夜,連塊餅都討不著?"
火紅的狐尾在胡九娘身後危險地擺動,她將食籃往萬生那邊推了推:"萬生,彆理這不成器的。九嬸子今天烙了七張餅,都是你的。"說罷,手中的餅鏟又威脅性地揚了揚,"至於某些擅離職守的家夥"
萬宇眼疾手快地搶過最後一塊肉餅,一個後躍跳出三丈遠。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戰利品,轉身就跑,銀灰色的尾巴在晨光中劃出一道閃亮的軌跡。
"臭小子!"胡九娘作勢要追,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她轉身揉了揉萬生的小腦袋,眼中的溫柔仿佛要溢出來:"慢點吃,彆噎著。"
那中年漢子大步跨進院子,皮甲在陽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他腰間彆著一把短刀,刀柄上纏著的紅繩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條火紅的狐尾,在身後不耐煩地甩動著,把地上的落葉掃得沙沙作響。
"我說孩他娘,"他粗獷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調侃,"乾脆你當萬生娘算了。"說著伸手去揉萬生的腦袋,粗糙的手掌把小狐狸的絨毛都揉得翹了起來。
胡九娘手中的餅鏟"鐺"地一聲敲在鐵鍋沿上,火星子都迸出來幾顆:"胡鐵山!你還有臉說?"她火紅的尾巴炸開了毛,像團燃燒的火焰,"自己兒子不管教,倒來占彆家幼崽的便宜?"
萬生嘴裡還叼著半塊肉餅,被揉得暈頭轉向,四隻小爪子在空中胡亂撲騰。萬宇不知何時又溜了回來,趁機從父親手裡搶過小狐狸,護在懷裡:"爹,您這手勁,萬生都要被您揉禿了。"
胡鐵山哈哈大笑,震得屋簷下的藥草簌簌作響。他一把攬過妻子的肩膀,不顧對方的掙紮:"我這不是看萬生可愛嘛。再說了——"他湊到胡九娘耳邊,故意壓低聲音卻讓所有人都聽得見,"咱家這小子不成器,不如再養個聰明的?"
"胡鐵山!"胡九娘氣得耳朵都冒出來了,毛茸茸的狐耳豎得筆直。她舉起餅鏟就要打,卻被丈夫靈活地躲開。
萬宇抱著萬生退到安全距離,小聲嘀咕:"爹這是又皮癢了。"懷裡的萬生終於把肉餅咽下去,眨巴著眼睛問道:"鐵山叔每次回來都要這樣嗎?"
"習慣就好。"萬宇聳聳肩,順手又給小狐狸順了順毛,"這是他們表達恩愛的特殊方式。"
院子裡,胡鐵山已經被妻子追得滿院子跑,但他笑得格外開懷,火紅的尾巴在陽光下像麵招展的旗幟。胡九娘雖然舉著餅鏟,眼角卻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最後中年漢子突然轉身,一把將妻子摟進懷裡。胡九娘象征性地掙紮兩下,終於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兩人火紅的尾巴不知不覺纏在了一起,在身後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