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
最後一道符文碎裂的脆響,像是死神的鐮刀劃破孤峰之巔的沉寂。琉璃光圈應聲崩解,化作漫天流光簌簌墜落,如同碎裂的星辰。失去陣法支撐的眾人猝不及防,齊齊向後摔倒,李天澤年邁的身軀撞在岩壁上,咳出一口鮮血,渾濁的眼中滿是絕望。
南宮雪抱著林筱雨的屍身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傳來鑽心的疼痛,可她顧不上這些,隻想將弟子抱得更緊些。然而下一秒,一股沛然巨力驟然襲來,她隻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被淩空提起——淩雲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正死死掐著她的脖頸。
“呃,放手……”窒息感瞬間攫住南宮雪,她下意識地掙紮,手腳瘋狂踢打,可對方的手臂如同鐵鉗般紋絲不動。指尖的萬靈體之力胡亂衝撞,卻連對方的衣袖都沒能撼動分毫。渡劫巔峰的威壓如同山嶽般壓在她身上,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嘴角很快溢出鮮紅的血沫。
“放開……我師叔!”光圈外的季澤宇掙紮著想衝上來,卻被淩雲隨手一揮的靈力掃倒在地,口吐鮮血,再難起身。
“雪丫頭!”李天澤目眥欲裂,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想爬起來,卻被一股無形的威壓死死按在地上,胸腔裡的氣血翻湧,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他能清晰地看到,南宮雪的臉頰因缺氧而漲得通紅,脖頸上的指痕正一點點變深。
淩雲低頭看著掌中的獵物,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與瘋狂。他的拇指摩挲著南宮雪頸側的肌膚,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萬靈體的氣息……果然名不虛傳。南宮問天,你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女兒,馬上就要成為我突破大乘的墊腳石!”
就在這時,孤峰外的雲海忽然劇烈翻湧起來。原本血色的殘陽不知何時被墨色的陰雲遮蔽,半邊天空暗沉如夜,半邊天空卻仍透著詭異的金紅——陰陽兩色的光暈在天際交織,形成一道涇渭分明的界線,連流動的雲層都被染成了半明半暗的模樣。
“哈哈哈!陰陽日現!天助我也!”淩雲猛地抬頭,看到這百年難遇的天象,竟失聲狂笑起來,掐著南宮雪脖頸的手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天地陰陽交替之時,正是萬靈歸一的最佳時機!今日,我淩雲必將踏出這最後一步,成為天星界萬古以來的第一強者!”
南宮雪在他掌中斷斷續續地喘息,眼角的餘光瞥見天際的異象,心中隻剩一片冰寒。她知道這“陰陽日現”意味著什麼——古籍記載,此乃天地法則紊亂之兆,陰魂易散,靈體易奪,正是修煉邪術者夢寐以求的時刻。
“南宮雪,多謝你這副好皮囊。”淩雲的笑容猙獰而扭曲,他另一隻手猛地按在南宮雪的天靈蓋上,掌心浮現出繁複的血色紋路,“安心去吧,待我突破大乘,會記得在你爹娘的石像麵前,燒一炷高香的。”
“秘法·萬靈噬!”
隨著他一聲低喝,掌心的血色紋路驟然亮起,化作無數細小的血線鑽進南宮雪的天靈蓋。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席卷南宮雪的四肢百骸,仿佛有千萬把小刀在同時切割她的經脈與骨血,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與生俱來的萬靈之力,正順著血線瘋狂外流!
“啊——!”
淒厲的哀叫聲撕裂孤峰的寂靜,南宮雪的身體劇烈抽搐,汗水混雜著血水浸透了衣衫。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根在顫抖,丹田在萎縮,甚至連魂魄都像是要被這股力量硬生生扯出軀殼。視野開始模糊,耳邊隻剩下淩雲得意的狂笑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要……”她想反抗,想護住體內的萬靈體,可意識正被劇痛一點點蠶食,四肢早已軟得不聽使喚。眼角的餘光裡,李天澤正趴在地上瘋狂磕頭,額頭撞得鮮血淋漓,幾位長老淚流滿麵,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們都被淩雲的威壓死死釘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這絕望的一幕。
“快了……就快了……”淩雲閉著眼,滿臉癡迷地感受著湧入體內的萬靈之力,蒼白的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這股力量……如此純粹,如此磅礴……南宮問天,你看到了嗎?這才是真正的大道!”
他身上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飆升,白衣上的血色紋路越來越亮,連周遭的空氣都開始扭曲。孤峰外的雲海翻湧得更加劇烈,陰陽兩色的光暈竟開始朝著他的方向彙聚,仿佛天地間的靈氣都在為他一人慶賀。
南宮雪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劇痛與窒息中搖搖欲墜。她仿佛看到了爹娘飛升前的模樣,看到了林筱雨剛入山門時怯生生的笑臉,看到了琉璃宗弟子們練功時的汗水……這些畫麵如同破碎的鏡子,在她腦海裡飛速閃過,最後歸於一片黑暗。
她的掙紮漸漸停止,手臂無力地垂下,掐著她脖頸的手也隨之鬆開了些——淩雲正全神貫注地引導萬靈之力衝擊大乘境的壁壘,沒注意到掌中人的異樣。
就在這時,南宮雪垂在身側的手指,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下一秒,那雙原本因劇痛而緊閉的眼睛,豁然睜開!
若是此刻有人細看,定會被這雙眼睛驚得魂飛魄散——那不再是南宮雪往日清澈純粹的眸子,瞳孔深處仿佛藏著一片深邃的星空,億萬光點在其中明滅不定,既帶著看透世事的滄桑,又透著睥睨天下的漠然,仿佛蘊藏著萬古以來的所有智慧與力量。
淩雲正沉浸在力量暴漲的快感中,忽然感覺到掌心傳來一股異樣的阻力,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反噬。他猛地低頭,正對上南宮雪那雙陌生的眼睛,心頭竟莫名一悸:“你……”
話音未落,南宮雪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那笑容不同於任何情緒,既非嘲諷,也非憤怒,就像是天地初開時的第一縷光,平靜得讓人心頭發寒。
她的手緩緩抬起,纖細的指尖落在淩雲掐著自己脖頸的手腕上。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哢嚓。”
一聲輕響,淩雲隻覺手腕傳來一陣劇痛,竟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掰開。他的手被掰斷了,還沒法恢複。他驚駭欲絕,自己渡劫巔峰的肉身,竟被對方一根手指輕易撼動?
“怎麼可能……”他失聲驚呼,想再次握緊手掌,卻發現那隻手臂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南宮雪輕輕落地,腳尖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形穩如磐石。她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跡,整理了一下衣裙,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剛才那個瀕死掙紮的人不是她。
“你是誰?”淩雲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眼前的南宮雪明明還是那副模樣,可氣息卻截然不同——那是一種淩駕於天地法則之上的威壓,比他見過的任何強者都要恐怖,已經超過他知道的大乘境了,連陰陽日現的天象似乎都在為她臣服。
南宮雪沒有回答,隻是抬眼看向他,眸光流轉間,仿佛有星辰生滅。“竊據萬靈,逆天而行,你可知罪?”
她的聲音也變了,不再是少女的清脆,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共鳴,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既有老者的蒼勁,也有孩童的稚嫩,卻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響徹在每個人的心底。
“你……你不是南宮雪!”淩雲終於反應過來,臉色慘白如紙,“你是萬靈體的本源意識?不可能!萬靈體從未有過自主意識!”
“世間萬物,皆有靈識。”南宮雪緩緩抬手,掌心向上,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吸力驟然爆發,“你偷了它多少壽元,奪了它百道靈根,現在體驗時間到了,也該還回來了。”
淩雲驚駭地發現,自己體內剛剛吸收的萬靈之力,竟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外倒流!不僅如此,他苦修兩萬五千年的修為,甚至連丹田內的本源靈力,都在這股吸力下瘋狂外泄,朝著南宮雪的掌心彙聚!
“不!我的修為!我的大乘境!”淩雲瘋狂地運轉功法想要抵抗,可那股吸力如同無底深淵,無論他注入多少靈力,都如泥牛入海。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積攢的力量化作流光,湧入對方體內,而對方身上的氣息,則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飆升,很快就超越了他,甚至超越了他認知中的大乘境!
“這不可能……我才是天選之人……我要成為最強者……”淩雲的聲音從嘶吼變成了哀求,最後隻剩下絕望的呢喃。他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臉上的皺紋層層堆疊,原本挺拔的身軀迅速佝僂下去,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從一位豐神俊朗的仙尊,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
南宮雪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看一粒塵埃。當最後一縷靈力從淩雲體內抽離時,她輕輕合攏手掌。
“噗——”
淩雲的身軀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東西的皮囊,驟然化作漫天飛灰,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隻有他那件染血的白衣,還在山風中輕輕飄落,最終被陰陽日現的光暈吞噬,歸於虛無。
直到這時,籠罩在孤峰上的恐怖威壓才悄然散去。李天澤掙紮著爬起來,看著眼前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南宮雪,嘴唇囁嚅著,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南宮雪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地上的林筱雨身上。那雙深邃如星空的眸子,漸漸褪去了漠然,重新染上幾分屬於南宮雪的溫度。她走到弟子身邊,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拂過林筱雨蒼白的臉頰。
“師尊……”昏迷中的林筱雨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南宮雪的指尖泛起柔和的綠光,緩緩按在林筱雨的心口。綠光滲入衣衫,很快,原本冰冷的身軀漸漸有了溫度,胸口微弱的起伏也變得清晰起來。她探查片刻,輕輕舒了口氣——剛才情急之下,她以萬靈體之力護住了弟子的心脈,所謂的“屍身”,不過是靈脈暫時封閉造成的假死。
隻是……林筱雨的右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骨骼碎裂的聲音剛才被慘叫聲掩蓋,此刻看來,傷勢遠比想象中嚴重。
“彆怕,師尊在。”南宮雪小心翼翼地將林筱雨抱起,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寶。她抬頭看向李天澤,眼中的星光徹底散去,變回了往日的清澈,隻是深處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疲憊,“李師兄,我們……回家。”
李天澤看著她懷中緩緩睜開眼睛的林筱雨,又看了看南宮雪脖頸上尚未消退的指痕,渾濁的眼中流下兩行老淚,重重地點了點頭:“回家。”
孤峰外的陰陽日現漸漸平息,墨色的陰雲與金色的霞光緩緩交融,化作一片溫暖的暮色。山風拂過,卷起地上的塵埃,仿佛要將這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徹底掩埋。
南宮雪抱著林筱雨,一步步走下孤峰。她的背影在暮色中顯得有些單薄,卻又異常堅定。沒有人知道,剛才那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裡,她的身體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這才是萬靈體真正的秘密。
不是用來突破境界的工具,不是續接壽元的丹藥,而是承載著無數羈絆與守護的力量。
就像此刻,抱著懷中逐漸回暖的弟子,南宮雪忽然覺得,所謂的巔峰強者,所謂的飛升上界,都不及一句“我們回家”來得重要。
孤峰之巔,隻留下滿地狼藉與李天澤蒼老的背影。他望著南宮雪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師父,您看到了嗎?雪丫頭……長大了。”
風過無痕,唯有天邊的星辰,開始一顆顆亮起,仿佛在為這場陰陽逆亂後的新生,悄然祝福,一切自有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