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非去不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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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參軍?

他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小子是不是傻?

放著燕王府的專人引薦不要,跑去當一個最底層,隨時可能死在戰場上的大頭兵?

這算盤是怎麼打的?

但這個念頭隻持續了一瞬間。

王先不是蠢人,他看著江澈那張過分平靜的臉,忽然品出了另一層味道。

等等……

燕王招募士卒,他去參軍。

燕王府暗中篩選人才,他拒絕了捷徑。

這兩件事放在一起……

王先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年輕人。

這小子不是不識抬舉,更不是腦子有問題。

他這是野心更大啊!

通過錢管事這條線,就算進了燕王府,充其量也就是個外圍的探子、家丁,身份上總歸低人一等,是被招攬進去的。

可若是從軍中搏殺,靠著實打實的軍功一路爬上去,那就不一樣了!

那叫從龍之功!

一旦燕王舉事成功,他就是嫡係中的嫡係,是靠著一刀一槍拚出來的功臣,地位遠非他們這些暗中行事的探子可比。

想通了這一層,王先隻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他之前還覺得江澈是塊美玉,現在看來,這哪裡是玉。

這分明是一頭潛伏在深淵裡的幼龍。

看似不起眼,卻早已規劃好了自己一飛衝天的軌跡。

他竟然想將一頭龍,當成一條看門狗來招攬?

可笑,真是可笑至極!

王先臉上的僵硬瞬間融化。

他對著江澈,鄭重地抱了抱拳。

“是我想得左了,江兄弟有如此遠誌,王某佩服!”

這一聲“江兄弟”,稱呼已經變了。

之前是高高在上的招攬,現在,是平等的結交。

江澈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王先也不再廢話,從懷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塊木牌。

正麵刻著一個潦草的先字,背麵則是燕雲繚繞的紋路。

“江兄弟,你走軍功這條路,是對的,但軍營裡魚龍混雜,是個吃人的地方,沒背景寸步難行。”

王先將令牌遞了過去。

“這東西,你收著,它不是燕王府的信物,是我王先私人的東西。”

“在軍中,若遇到你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或者碰上那些不長眼的校尉都尉給你使絆子,就拿著它找我。”

“隻要你人還在北平府地界,隻要你遇到的麻煩還沒大到通天,我都能給你平了。”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

這已經不是招攬了,而是一種投資。

一種風險極高,但回報也可能大到無法想象的投資。

江澈看了一眼那塊令牌,沒有立刻去接。

“王兄如此看重,就不怕我看走了眼,或者死在了戰場上?”

“哈哈哈!”

王先朗聲大笑:“我王先看人,從沒走過眼!你要是真那麼容易就死了,我也沒有什麼損失!”

江澈不再多言,伸手接過了那塊令牌。

“多謝。”

他將令牌貼身收好。

“好,那我便在府城,靜候江兄弟的來!”

王先抱拳,深深看了江澈一眼,隨即轉身,幾個起落間,身影便消失在了密林深處,乾脆利落。

林間,重歸寂靜。

江澈站在原地,手指摩挲那塊令牌的輪廓。

他本來以為,燕王朱棣起事,至少還有一兩個月的準備時間。

可現在看來,連王先這種潛伏在縣城裡負責篩選人才的暗線都開始活動了,說明什麼?

說明大軍已經集結完畢,糧草已經就位,一切都箭在弦上。

戰爭,隨時可能爆發!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

當江澈推開院門時,天色已經擦黑。

徐大牛正憨厚地幫著妻子收拾農具。

柳雪柔和曾琴則在灶房裡忙碌著,飯菜的香氣飄了出來。

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

但江澈知道,這種安寧,很快就要被徹底打破。

他沒有走進屋裡,而是站在院子中央,沉聲開口。

“大牛哥,嫂子,雪柔,都出來一下,有要緊事跟你們說。”

徐大牛夫婦對視一眼,連忙走了出來。

柳雪柔也擦著手,從灶房快步來到院裡,有些不安地看著江澈。

“怎麼了?”

江澈的目光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

徐家人的淳樸憨厚,柳雪柔的溫婉柔順,這些都是他要守護的人。

“估計再過幾天,我就要去軍中了。”

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灶房裡燒得正旺的柴火,發出劈啪的輕響。

“去、去軍中?”

徐大牛那張憨厚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畢竟江澈是要代替自己去的,可以說要不是他,人家江澈也不用過去。

“兄弟,你……你莫不是在說笑?那邊說的最少還有兩個月,怎麼這麼快就?”

旁邊的曾琴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

“是啊江兄弟!你這剛跟雪柔不久,這……”

柳雪柔沒有說話。

她隻是站在那裡,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盯著江澈,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她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隻有交疊在身前的手,用力絞著圍裙的一角,幾乎要把它撕爛。

江澈的目光從徐大牛夫婦焦急的臉上,落回柳雪柔那張蒼白的小臉上。

他心裡歎了口氣。

但他不能解釋。

說了,他們隻會更害怕,甚至會因為泄露天機而招來殺身之禍。

信息,有時候是保護,有時候,也是催命的符咒。

“大牛哥,嫂子,”

“這世道,要亂了。”

他沒有說得太透,隻是點到為止。

“亂了,咱們就往南邊跑,跑得遠遠的,總有安生地方!”

徐大牛急切地說道。

江澈搖了搖頭。

“跑?往哪跑?天下之大,哪裡是淨土?”

他上前一步,按住徐大牛的肩膀,力道很重。

“哥,你聽我說,亂世裡,手無寸鐵的百姓就是豬狗,任人宰割,我想活,也想你們都活下去。”

“隻有手裡有刀,腰杆子才能挺直!我去從軍,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是為了搏一個安身立命的資格!”

“等我混出個人樣,在這北平府有了立足之地,誰還敢欺負咱們?”

這番話,半真半假。

真是為了保護他們,假的是他隱去了真正的理由。

徐大牛被他說得愣住了,他能感覺到江澈話裡的分量。

曾琴還想說什麼,卻被丈夫一個眼神製止了。

院子裡,再次陷入了壓抑的沉默。

晚飯吃得索然無味。

飯後,江澈獨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擦拭著那柄從黑風寨得來的鋼刀。

一個纖細的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

柳雪柔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默默放在石桌上。

“夜裡涼。”

江澈沒有回頭,隻是嗯了一聲。

柳雪柔沒有走,就站在他身邊。

“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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