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雨頓時更懵逼了。
她可是大明朝廷、建文陛下親設的錦衣衛校尉!
奉旨潛入北平,刺探燕王府的情報。
江澈則是燕逆朱棣的爪牙,暗衛司司主!
是朝廷必欲除之而後快的鷹犬頭子!
林青雨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起伏不定。
“你不殺我?”
江澈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格外好笑的傻話,他微微歪了歪頭。
“我為什麼要殺你啊?”
這個反問,讓林青雨徹底懵了。
這還用問為什麼?!
我是錦衣衛,你是暗衛司主!
我們是敵人!是你死我活的敵人!
你抓到了我,不殺我,難道要請我喝茶嗎?!
無數個理由在她心中咆哮,可看著江澈那雙清澈又理所當然的眼睛。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澈見她還是不說話,索性自己解釋起來。
“殺了你,南京那邊會派一個新的錦衣衛來。”
“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法子,我得費心去查,去防,麻煩。”
“讓你走,你回去會怎麼說?暗衛司主江澈抓住了我,然後把我放了?你猜,你的上司是會信你,還是會覺得你已經叛變了?”
林青雨的心猛地一沉。
“或者,你留下來。”
江澈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力。
“錦衣衛能給你的,燕王府雙倍給,錦衣衛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怎麼選。”
他把所有選擇都攤開在她麵前,每一條路,都通往一個讓她萬劫不複的深淵。
唯獨沒有死這條路。
可對他而言,不殺,比殺了她,更有用。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沒有想要殺對方。
江澈的話,林青雨自然是懂的,可內心中的堅持,卻讓她硬生生的挺了過來。
林青雨站直了身體,仿佛又變回了那個英姿颯爽的錦衣衛校尉。
“多謝江司主厚愛。”
“但我林青雨,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錦衣衛校尉林青雨,絕不叛國!”
說出這句話,她反而感覺全身一鬆。
前路是萬丈深淵又如何,至少,她守住了自己的心。
江澈看著她這副慷慨赴死的模樣,既沒動怒,也沒嘲諷。
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走吧。”
江澈淡淡吐出兩個字。
說罷,他再也不看林青雨一眼,徑直轉身,雙手負後,向著暗衛司走去。
他的背影,沒有絲毫防備。
林青雨徹底僵在原地。
她握著刀的手,青筋畢露。
她剛剛才發表了效忠大明的宣言,表明了不共戴天的立場。
正常人不該是惱羞成怒,一掌拍死她嗎?
可江澈沒有,他連多餘的一個字都懶得說,就這麼把後背賣給了她。
隻要她現在衝上去,將手中的短刃送進他的後心。
這位燕王麾下最令人聞風喪膽的鷹犬頭子,就會立刻斃命!
殺?還是不殺?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瘋狂尖叫。
周圍潛伏著他的人,隻等她一動,就萬箭齊發?
林青雨的目光死死釘在江澈那看似閒庭信步的背影上。
那背影並不高大,甚至有些單薄,但在她眼中,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最終,她還是放棄了。
不是因為膽怯,而是因為一種直覺,衝上去,死的一定是自己。
握著刀的手指一根根鬆開,她整個人踉蹌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
她眼睜睜看著江澈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儘頭。
……
暗衛司內。
江澈剛踏入大門,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身側。
“司主。”
於青躬身行禮。
他剛才就隱在不遠處的屋頂。
將司主與那名錦衣衛校尉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江澈解下身上的披風,隨手遞給他,徑直走向內堂的主位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溫茶。
於青跟在他身後,終於還是沒忍住。
“司主,就這麼放她走了?”
“那可是錦衣衛的校尉,不是什麼小魚小蝦,此舉無異於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在於青看來,這完全不符合司主一貫斬草除根的作風。
任何威脅,都應該被扼殺在搖籃裡。
江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說道。
“殺了她,然後呢?”
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拋出了一個問題。
於青一愣,下意識回答:“殺了她,南京那邊就少了一個得力探子。”
江澈接話:“然後,他們會派一個更得力,或者更謹慎,或者更瘋狂的新探子來。”
“我們不認識他,不知道他的底細,不知道他的手段,我們又要重新從人海裡把他撈出來,不麻煩嗎?”
於青沉默了。
“可……放她回去,她一定會將北平的情報悉數上報,我們……”
“她報不上去的。”
江澈打斷了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一個被敵方抓住,還能毫發無傷回去的錦衣衛……”
他抬眼看著於青,“你說,南京那位多疑的皇帝,還有她的頂頭上司,是會相信她帶回去的情報,還是會懷疑她已經成了我的人?”
於青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瞬間明白了江澈的用意,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殺人,不過是下策。
誅心,才是真正的殺招!
一個被自己人徹底懷疑的棋子,每一句話都會被質疑,每一件事都會被監視。
她會變成燕王府安插在錦衣衛內部,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眼睛!
“高!實在是高!”
於青由衷讚歎,心中的疑慮煙消雲散。
“行了,彆拍馬屁了。”
江澈擺了擺手,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林青雨這條線,暫時不用管了,讓她自己去證明清白吧。”
他放下茶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
“對了,你跟章武最近手頭的事先放放,去周悍那邊搭把手。”
“他一個人去挑選和訓練三百人,估計腦仁都疼了,彆給他累趴下了。”
於青心中微動,但沒有多問。
“是,司主!”
於青乾脆利落地應下,轉身便要去傳令。
江澈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再次投向了剛剛小巷的方向。
“希望你好自為之吧。”
他自然不是剛剛跟於青所說的那樣,換句話來講,他是真像把林青雨拉過來。
但這女人就好像認死理一樣。
搞得他也無奈。
他站起身,與其在這耗費心神,不如去看看更要緊的事。
暗衛司的根基,終究是那些能上陣殺敵的精銳。
周悍那家夥,勇則勇矣,但練兵……江澈實在信不過他那套蠻力法子。
萬一把三百好苗子練廢了,哭都沒地方哭。
想到這裡,他不再猶豫,披上於青拿回來的披風,徑直走向通州外西側的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