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皮漆都掉落的鐵門麵前,司吟跟著蘇仁玉停下了腳步。
司吟眉頭一直皺著,就沒有鬆下來過,特彆是看到滿是鐵鏽的門鎖,他真的懷疑這個門鎖根本不管用,一腳就能踹開。
蘇仁玉心中也不太好受,他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從未來過這種地方,以前隻是聽說,真正看見了之後又是另一番情景。
確認自己沒走錯門,他敲響了鐵門。
老舊的鐵門發出刺耳的“哐哐”聲,上麵的鐵屑隨著震動脫落下來,見到這一幕,兩人更加不是滋味。
“辛隗!”
蘇仁玉和司吟喊著她的名字,然而,敲了半天也沒人答應。
“辛……”
“叫什麼叫啊!”
隔壁門猛地打開,一個穿著大褲衩,光著膀子,頭發淩亂的男子麵色不善地看著兩人。
見兩人穿著打扮不凡,他凶狠的麵色收斂了許多。
“抱歉吵到你了,請問你知道隔壁的人去哪兒了嗎?”
蘇仁玉問著他,順手將自己腕上的手表取了下來,給了對方。
男人立刻喜笑顏開,不著痕跡收了下來。
“你們是找葉辛隗的吧,她昨天才搬回來,今天不知道去哪兒了。”
“你認識她?”
司吟沒想到,這個邋遢的男人還真的認識葉辛隗。
“認識啊,她從小就在這兒長大,我也是在這兒長大的。”
收了好處,男人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聽說葉辛隗她媽搭上了一個富豪,現在這兩個年輕男子估計是來找葉辛隗的。
“她從小和她外公外婆一起長大的,至於生活嘛,你們也看到了。”
男子聳了聳肩,繼續道:
“兩個老人撿垃圾,賣破爛將她撫養長大,後來因為長期居住在這裡,身體自然也不太好,所以相繼去世。”
“後來一個時髦漂亮的女人將她帶走,我就再也沒見過她,沒想到,她昨天又回來了。”
男人簡短的幾句話,概括了葉辛隗從小的生活環境,輕輕鬆鬆的話語背後,是不為人知的艱辛與折磨。
話到這裡,男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他悄悄打量了一下這塊腕表,上麵還鑲著細鑽,看上去就價值不菲。
“對了,我想起來了,她應該是去祭拜了吧。”
男人突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對兩人說道。
“兩個老人都是夏天去世的,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但她有可能去那裡了,好像是在萬安墓園。”
“好,多謝。”
蘇仁玉對男人道謝一聲,準備去墓園看一看。
兩人朝萬安墓園出發,心情都不算好。
沒人知道葉辛隗有著這樣的過去,她也從未向人提起過,司吟現在才理解,為什麼葉辛隗第一次到司家的時候會是那副沉默不語的膽怯模樣。
是惶恐,是害怕,是格格不入。
守墓的門衛是一個大爺,司吟將葉辛隗的外貌特征告訴對方,問他有沒有見過。
“這女娃我有點印象,她每年都會來這裡祭拜,每次都會待上一整天。”
“她剛進來不久,喏,往這邊走,然後拐角直走,你們就能看到她了。”
“好,謝謝您。”
司吟禮貌道謝,和蘇仁玉朝著大爺指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會,兩人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葉辛隗正跪在墓碑前,墓碑上有一張泛黃的照片,褪去的顏色已經讓人分辨不清他們的麵容,但依稀能看清楚是一張合照。
碑前放著一些水果,一束鮮花。
司吟和蘇仁玉誰也沒有說話,默契地沒有上前打擾她。
“外公外婆,我又來看你們了。”
葉辛隗低沉的聲音響起,隻是一開口,她的聲音就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我好想你們啊!”
葉辛隗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眼淚一瞬間就流出。
“本來以為今年能帶哥哥來看你們的,但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對不起。”
“我覺得好累,好想再次見到你們,想外公你做的炸醬麵,想外婆你溫暖的懷抱。”
“你們總是說,我跟著你們受儘了苦頭,不是的,其實是我拖累了你們,是我的存在讓你們的生活壓力越來越大。”
“如果我沒有存在該有多好,媽媽就不會討厭我,就不會離開你們,你們也不會過著那樣的生活。”
想起以前外公外婆還在的日子,儘管是那麼貧窮,可她卻沒有不滿足,她有人愛護,有人關心,對她來說,過去貧窮的日子,並不是痛苦。
“都是我的錯!”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麵,像是下起了一場屬於她的小雨,停歇不了。
親人的離去不是一場暴雨,而是此生漫長的潮濕,葉辛隗就被困在這樣的一場潮濕當中,永遠不能離去。
司吟和蘇仁玉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聽著她哽咽的絮絮叨叨,心臟像被人狠狠揪住,又疼又澀,讓人難過到心悸。
司吟想衝上去對葉辛隗解釋,解釋說:不是那樣的,不是她說的那樣。
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呢?
葉辛隗一邊流著淚,一邊說著她的過往和對他們的思念,她說的話顛三倒四,下一句話和前一句話有時候毫無關係。
說到一半,她又提起了司吟:
“第一次見到哥哥的時候,我就好喜歡他,他就像你們給我講的故事裡麵的小王子,帥氣而驕傲,他就像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而我隻是地麵最不起眼的一顆塵埃。”
“明知道我不該靠近他,可是我還是忍不住。”
“每次得到他的注視與回應,我真的好開心,開心到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討厭宋佳音,我更嫉妒她,每次看到哥哥和她親密,我難過得快要像死掉了一樣。”
說得越多,葉辛隗便越是難過,說的話太多,哭得太久,聲音早已沙啞至極。
“這樣的我,很壞對吧?”
她慘然一笑,滿是對自己的嘲諷。
“所以我得到了懲罰,哥哥很討厭我,討厭到看我一眼就惡心。”
“在他們眼中,那個玩偶掛件很廉價,隨處可見,可是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那是哥哥第一次送我禮物,也是在你們去世之後,我得到的第一份禮物。”
想起那個被縫好的掛件,葉辛隗滿目淚水,甚至開始放聲痛哭。
“嗚”
她努力想收起哽咽聲,卻怎麼也止不住,因為她明白,沒有人在意她的眼淚,沒有人在意她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