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酒店門口停下，藍哲第一個下車，然後狠狠呼吸。
路席聞從他身邊走過，目不斜視。
裴霧就單純覺得藍哲最近小動作挺多的。
盛星高層熱情歡迎路席聞，董事長萬桂嶸也在，寒暄兩句後就個人企業一頓明裡暗裡的吹噓，一想到未來的成功，提前紅光滿麵上了，五十來歲，瞧著有幾分憨厚。
但裴霧不覺得到了這個位置能憨厚到哪裡去，倡榮在路席聞的帶領下這兩年幾乎開啟了無死角拓展，“智能駕駛”的概念剛提出來時一片群嘲，結果等真的搬上桌，核心科技早就被壟斷，路席聞傲慢，但卻有傲慢的資本。
裴霧在一旁認真聆聽，就一些老前輩打太極的話術簡直稱讚不絕，打算學一手。
今晚酒宴人不少，但路席聞不用誰都見，二樓用中式屏風隔開的雅廳，能俯看到一樓所有，萬桂嶸親自帶著路席聞上去。
他們開了一早上會，中午稍作休息就過來了，裴霧跟藍哲坐在另一張不遠的桌子上，先喝了兩壺茶水。
桌上擺放的桂花芙蓉糕香氣悠然，裴霧做飯好吃，做甜點實在不擅長，聞著肚子裡更餓。
他想象了一下什麼味，一轉頭，就看到路席聞很隨意地在芙蓉糕上點了點，然後微不可察地點頭。
裴霧心放開，他這個角度也隱蔽，於是捏了一塊，轉頭一口吃了。
藍哲倒是不餓，見狀將芙蓉糕往裴霧手跟前推了推，每天風馳電掣的，總會忽略大踏步向前的裴助是個beta，體力跟alha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墊了半盤芙蓉糕，裴霧舒服了，拿出筆記將剛才記下的重點唰唰唰寫滿。
萬桂嶸口乾舌燥地說了有一個小時，總算能稍作休息。
正好，裴霧將筆記本暫時交給藍哲保管，“去一趟洗手間。”
藍哲：“介意我看看嗎？”
“隨便看。”
路席聞掃了眼裴霧轉身的方向。
藍哲翻開筆記本，心裡“豁”了一聲，這字跡清雋風雅，一頁頁翻看下來實在賞心悅目。
路席聞忽然伸出手：“我看看。”
裴霧隨身攜帶一個筆記本他知道，在如今電子產品不離手的時代，以為上麵也是什麼鬼畫符，平時裴霧彙報工作都是文檔發送，所以等看清上麵的內容，路席聞身子微微後仰。
這是個有點意外跟悠哉的姿態，見了鬼的，藍哲甚至從中讀到了幾分“與有榮焉”的滋味來。
我需要好好睡一覺，藍哲心想。
裴霧這邊將手指上的泡沫衝洗乾淨，抽出紙簡單一擦，就打算回去。
高檔酒店洗手間都是分開的，左右各三個，一共六個，沒錯，除了顧及到男女之分，還有abo之分，alha的洗手間在最外麵，各種亂七八糟的氣味也是最濃的。
裴霧正要路過，就聽到有人喊：“裴霧。”
比記憶先覺醒的，是一種深入刻骨的反感跟厭惡。
裴霧麵無表情站定，扭頭，果然看到了宿琛。
這個在大學時期給過他一丁點幫助，卻摧枯拉朽般差點兒毀掉他生活的人。
舊人重逢，預想中的驚訝欣喜並不存在，至少裴霧沒什麼情緒，宿琛一顆心往穀底跌。
但他麵上不顯，張揚一笑：“不記得老同學了？”
“記得。”裴霧說的很慢，沒有任何避讓地，很認真地盯著宿琛，果然，連討厭的輪廓都毫無改變。
“你現在在倡榮工作？”宿琛說：“我剛剛看到你了，盛星是吧？我家有入股。”
裴霧微微偏頭，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示意然後呢？
宿琛笑意收斂，似乎根本沒得聊。
裴霧：“還有事嗎？”
“上一周同學聚會，你沒來。”宿琛說。
他拐彎抹角提了幾句，康博就明白他想要裴霧來，於是打電話聯係，但據康博後來說，裴霧一聽說是他就掛了電話，號碼都拉黑了，宿琛想著隻是耍脾氣，畢竟當年鬨得確實挺不愉快的，後來索性讓其他人聯係裴霧，但都石沉大海，不過消息肯定遞到了。
誰知同學會從開始到結束，裴霧都沒出現。
裴霧短暫回憶了一下，有康博做例，陌生電話他基本拒接，如果是合作商，聯係不到他還有藍哲，至於短信，是有好幾條標注了某個地方，還發了小作文一類的東西，但裴霧很忙，沒時間耗費在這些小事上。
“不想去。”裴霧說：“還有什麼事嗎？”
宿琛倏然跟被點燃似的，猛地往前一步，狠狠皺著眉：“裴霧，你非要跟我這麼說話嗎？”
他知道裴霧是beta，感知不到alha的信息素，卻還是下意識釋放，帶著由上至下的霸權主義。
然而像是丟出的東西遭遇了最猛烈的回彈，甚至回彈回來連帶著扇了他一巴掌，更為霸道、強悍的信息素將它的氣味絞殺隔開，然後無聲發出凶猛的警告。
宿琛一下子愣住了。
他已經是高階，有了睥睨一切的資本，鮮少有alha的信息素能對他鎮壓起效。
同時宿琛又想著，裴霧身上怎麼會有其他人的信息素？
他是個beta啊！
不知道宿琛為什麼突然發呆，裴霧也懶得理會，虛假客氣：“宿先生慢慢玩，告辭。”
等宿琛回過神，早就不見了裴霧的身影。
裴霧回到桌前，掃了一圈，發現筆記本在路席聞手裡。
大家都在三三兩兩喝茶聊天，顯然還是休息時間，裴霧看見路席聞中指跟拇指夾住筆記本，輕輕拋起，打個圈後又穩穩接住，似笑非笑盯著自己。
裴霧硬著頭皮上前，“路總，筆記本……”
“嗯。”路席聞想要說什麼，卻遽然臉色一變，他微微俯身，更貼近裴霧，嘴唇相差半指就要挨著他的後脖頸，全然不顧這個姿勢有多出格。
就近的萬桂嶸都不說話了，愕然看著他們。
片刻後，路席聞退開，將筆記本遞給裴霧，“字寫的不錯。”
裴霧剛剛就汗毛豎起，此刻僵硬直起身子，緩緩說道：“路總謬讚了。”
藍哲低著頭，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