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忘了,”明氏驕傲地道,“我們家祖上不也有爵位嗎?要複爵,怎麼就他家行,咱們家就不行了?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怕誰呢!”
孟映棠總覺得哪裡不對。
複爵這件事,不是誰的事情了了,就給誰複爵嗎?
怎麼還興紮堆的?
萬一人家複爵,他們沒有,那豈不是要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她隱隱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明氏拍拍她肩膀,笑得意味深長,“把心放回到肚子裡。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還日後如何,他林家,早就沒有那個命了。
讓他們蹦躂這麼多年,已經是他們賺到了。
孟映棠還有些擔心官府那邊出差錯,結果等了幾日之後她發現,風平浪靜,根本沒有什麼動靜。
她倒是聽說了林家鬨出了不小的動靜。
原本林菀是定了親的,結親的是縣裡的一戶殷實人家。
男方比林菀大兩歲,是讀書人,在考功名,模樣也是不錯。
可以說,這婚事是林菀高攀了。
可是最近也鬨出來退婚的事情,不知道到底為什麼。
不過孟映棠對於林家的事情,現在一概不關心。
她平時就負責陪著明氏說笑,做做家務,想多繡一會兒繡活,明氏都不允許,怕她傷了眼睛。
孟映棠過上了自己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有時候半夜醒來,都覺得是在做夢。
若說還有什麼擔心,那隻有兩件。
頭一件是擺在眼前的,徐渡野已經收到了裡正的正式通知,讓他和村裡另外幾個壯丁一起,隨著軍營去剿匪。
另一件就是擔心林家複爵回來報複。
林慕北那日來發狠的扭曲樣子,始終讓孟映棠無法釋懷。
孟映棠雖然不是個強勢的人,但是遇到問題,也不會逃避。
在能力所及範圍內,她想做些什麼。
“祖母,我想這這幅雙麵繡賣了,您看行不行?”孟映棠紅著臉把手中隻有半尺見方的繡品,恭敬地呈給明氏。
雙麵繡十分耗費心力,即使這麼小的東西,也是她幾乎日夜不停,繡了三日三夜才得的。
“我看看。這個好啊!”明氏接過來,愛不釋手,“你看這鳥的眼睛,簡直就是活的。還有這翠羽,你這顏色是怎麼配的,堪稱一絕。”
孟映棠一直說,雙麵繡是自己教給她的。
但是其實,她自己都不會,就是有一幅雙麵繡,給孟映棠看過。
孟映棠自己琢磨出來了其中門道。
這份悟性,實在非常人所及。
更難得的是她對配色的絕對審美。
從她手下出來的東西,樣樣栩栩如生,再繁複的顏色也難不倒她。
她這次繡的是翠鳥略過水麵,翠鳥像活的,水麵波紋粼粼,仿佛在動。
“這好東西,自己留著收起來。”明氏舍不得賣。
“以後我還能再繡。”孟映棠心裡有計劃,所以儘管為難,卻還是壯著膽子“頂嘴”,“這個就先賣了吧。”
“真舍不得。”明氏舍不得,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又舉起來對著陽光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兩麵一個線頭都沒有。”
被這般熱情真誠地誇讚,對於從前的孟映棠來說,是幾乎沒有過的體驗。
對現在的她來說,卻已經是稀鬆平常。
明氏每日都在不遺餘力地誇她。
孟映棠輕笑:“您若是喜歡,回頭我給您繡一幅更大更好的。”
這一幅,她著急賣錢,她有用。
不過這卻是不能說出口的。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償所願,提前說出來給人希望,但是回頭又沒做到,那未免太讓人失望。
明氏還是有些舍不得,卻忍痛不再看,把繡品遞給她,“掛在鋪子裡,沒有個三十兩,咱們不賣!”
“倒也沒有那麼稀奇。我也就繡了幾日……”孟映棠輕聲道。
“是繡了幾日,但是你看看你那眼睛,都快熬成兔子眼了。告訴你愛惜眼睛,你這孩子呀,就是倔,不聽話。”
孟映棠從前被人說一句“不聽話”會誠惶誠恐,這會兒卻知道這是嗔怪,是心疼。
她把這幅繡品掛到了鋪子裡,然後自己也恨不得時刻守在那裡,等著識貨的人儘快上門買走。
或許是因為她目光實在太過熱切,明氏都看出來了,還問她,是不是著急用銀子。
孟映棠頓時紅了臉,連忙搖頭否認。
“如果要用銀子,要告訴祖母。”明氏叮囑她道,“哎,你肯定不好意思。要不這樣吧,以後我把家都交給你來管,你……”
“不不不,祖母,”孟映棠惶恐不安,“我不行的。”
她若是管徐家的銀子,那得日夜難安,唯恐出差錯。
這巨大的精神壓力,她真的承受不起。
現在的生活,就像偷來的幸福,想想就覺得像做夢。
但是即使是做夢,她也希望這美夢持久一些,不要因為她的錯處很快醒來。
明氏直搖頭,“你這孩子,就是太膽小太謹慎了。”
過了兩日,總算有人來問那雙麵繡。
孟映棠著急賣出去,便自己砍了五兩銀子,要二十五兩。
對方討價還價,她唯恐彆人不要——畢竟眼下她就需要,過了這幾日,要銀子也沒用了,所以她又讓了一步,最終以二十兩銀子的價格,把雙麵繡給賣了。
賣的時候明氏不在,回來之後她聽說了,惋惜地直拍大腿:“我原本是想著,托人把這繡品賣到京城,五十兩甚至一百兩都有可能。你累成那般,最後就得二十兩銀子。”
真是心疼死她了。
孟映棠咬著唇,小心翼翼地道:“祖母,這二十兩銀子,我能先收著嗎?我有點用處……”
“你賣繡品的錢,自然是你收著。不過以後不許再沒日沒夜地熬了,要銀子找我。我就說,你肯定是需要錢,你還嘴硬……”
孟映棠低頭,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局促不安。
“什麼錢?”
徐渡野推門而入。
他穿著一身石青色短打,前胸被汗水濕了一大塊,衣裳緊緊貼在胸前,勾勒出強勁有力的線條,下頜的汗順著脖頸流下,喉結微滾,看得人麵紅耳赤。
孟映棠慌亂地道:“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