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個時辰後,華清公主坐在她那寬敞奢華的馬車裡,歪頭看著孟映棠換衣裳。
孟映棠:“……”
她剛擦完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身上的衣裳還能擰下水。
她身側,茉莉也沒有好到哪裡。
她們兩人咬著蘆杆,從湖麵下一路遊出去。
——這要感謝之前的那張宮內布防圖。
孟映棠曾仔細研究過,發現宮裡的湖水,其實是活水,連接著外麵的護城河,而且出口在哪裡,她都記得十分清楚。
從一開始她知道自己要進宮,就把那張圖背得滾瓜爛熟,甚至包括各處布防情況。
那些皇後以為她抄寫經書的時間,其實她在一遍遍地研究逃跑的路線。
她說過,她不會成為徐渡野的累贅,不會讓她因為自己而受製於人。
長時間的安分守己,隻是為了降低宮中之人的警惕。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
而且臨走之前,她還在茉莉的幫助下,把傘傘溺死。
她真的,從來沒有這樣厭惡過誰。
命運像精心設計好的一般,環環相扣。
當年如喪家之犬的她,沒有想到命運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當年差點在水中溺死,後來情深之後,被徐渡野親自教習遊泳,甚至愛上了在水中的感覺時,她以為隻是兩人之間的柔情蜜意。
沒想到,那能救她一命。
遇到對的人,好像所有都好起來了。
隻不過,孟映棠找的是華清公主接應她。
而華清公主,又最是會亂來的,所以這會兒孟映棠才在她赤裸裸的目光注視下,無所適從。
“公主——”她輕聲開口,“我想換衣裳。”
“換啊!”華清公主道,“你怎麼不動?總不能等著本宮替你換吧。”
“公主,您可否轉頭回避一下?”
“怎麼,徐渡野能看,我就不能看?”
孟映棠:“……”
遇到杠精,而且還在人家馬車裡,她也是無奈。
“你有的,我又不是沒有,做什麼要看你?我自己不好看嗎?”
華清公主嘴上這麼說,但是視線卻一直沒有從孟映棠身上挪開。
孟映棠隻當看不見。
濕衣服在身上太久會生病的。
而她現在,要平安健康地去見徐渡野。
孟映棠當著華清公主的麵換起了衣裳。
華清公主目不轉睛地盯著,嘖嘖道:“徐渡野吃得也太好了,怪不得對本宮也不屑一顧。”
孟映棠到底羞紅了臉,身上也泛起了一層粉。
她快速地把衣裳套上。
而華清公主已經伸手在她小腹摸了一把。
孟映棠:“……”
“怎麼生完孩子,還沒有贅肉呢?要是這樣的話,本宮是不是,也可以考慮生一個來玩玩?”
孟映棠:“……公主,孩子不是解悶的玩意兒。”
“投生在本宮肚子裡,那不是他的福氣呢?他若是還不滿,那就讓他去看看那些賣兒鬻女的。”華清公主一臉高傲。
孟映棠把扣子係好,“多謝公主今日救命之恩,他日我夫妻定然結草銜環相報。”
頓了下,她繼續道,“我今日也是越界多跟您說兩句。您的孩子,日後不會把自己和賣兒鬻女家的孩子比,他隻會和身邊的其他孩子比。”
華清公主是很厲害,但是她所在的圈層,一樣會鄙視一個父不祥的孩子。
“男孩或許還可以靠自己建功立業,但是女孩的話,婚事受到影響,公主您心裡能氣得過嗎?憑什麼您的孩子,樣樣都好,卻無人問津,隻能低嫁?”
誠然,明氏的存在,讓孟映棠意識覺醒,知道女子靠自己也可以活得精彩。
但是她不能因為自己過得好,就罔顧世間絕大部分女子的痛苦。
而且這種痛苦,和地位,也沒有太大關係。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那世間女子就要一直苦下去。
她要做的,就是日後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儘力去推動改善女子的境遇。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但是她會儘力去做。
華清公主半晌後才道:“也就是說著玩玩,生孩子不是一隻腳進了鬼門關嗎?本宮這麼好的日子,還沒過夠呢!”
徐渡野和她說,無論她的哪個兄弟做皇帝,她都還是公主,都可以繼續花天酒地睡男人。
現在,她在徐渡野這裡也下了注。
那她這輩子的富貴,是不是更多了一重保障?
這也是她為什麼要救孟映棠。
年少時候,總覺得自己可以做女皇。
後來才明白,那就是她的夢,而且因為太被寵溺,才能生出的無知無畏的夢。
再說了,做女皇要操心,能比現在好什麼?
所以她最多就是為了保持現狀,而略微努力一點點。
“你打算去哪裡?”華清公主問。
她隻能送孟映棠出城。
“去找徐大哥。”孟映棠堅定地道,“我要去幫他。”
這是徐渡野的事業。
孟映棠決定傾儘全力去幫他。
夫妻本來就應該同進退,共榮辱。
“那你的兩個孩子呢?你不管了?”華清公主有些玩味地道,“不當你的好母親了?”
孟映棠心裡是刺痛的。
但是關於這件事,她早已想明白。
“他們有曾祖母和祖母陪著,我的陪伴固然也需要,但是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還是男人更重要?”
“不是,是我想做事,不僅僅為了徐大哥。”
在孩子小的時候固然需要陪伴,但是明氏和銀姑已經能給兩個孩子很多愛和陪伴,孟映棠希望自己能立起來,做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
她期待幫上徐渡野,更期待看到屬於自己的光彩綻放,方不辜負這麼多年來,祖母、周先生對她的教導,不辜負徐渡野對她的愛。
日後,她的孩子,也會以她為榮。
割舍是割舍,但是人生,本來就不能既要又要。
她心裡還有一種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