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深淵尋晶
落霞坡的輪廓在慘淡天光下如同一道凝固的傷疤，橫亙在終南山脈的深處。秦風站在外圍一處陡峭的山脊上，山風裹挾著刺骨的寒意和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硫磺、鐵鏽與腐朽的腥氣，狠狠抽打在他臉上。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陣撕裂般的隱痛，左肩那道被淡金光絲鎖住的傷口，在寒風中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此行的凶險。
目光投向坡底。那巨大的、邊緣光滑如鏡的深坑，如同大地被撕裂的眼眶，無聲地凝視著灰暗的天空。坑洞深處，紫金色的光芒如同蟄伏凶獸的呼吸，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帶來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粘稠的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一波波衝刷著秦風的意誌。深淵之下，那恐怖存在的嘶吼早已沉寂，但一種更深沉、更壓抑的“低語”卻彌漫在空氣中，並非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冰冷意念，帶著無儘的貪婪與毀滅欲望，試圖侵蝕每一個靠近者的心神。
秦風緊了緊懷中淩晞留下的玉牌，那冰冷的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定。他攤開手掌，掌心那塊黯淡無光的玉簡殘片，此刻正傳遞著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這悸動並非指向深坑中心那令人絕望的紫金光芒，而是如同指南針般，牽引著他的感知，指向深坑邊緣某處——那裡地勢相對平緩，布滿巨大的、被衝擊波撕裂的黑色岩石，岩石縫隙間，流淌著粘稠如墨的汙濁液體，散發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煞氣。
“就是那裡…”秦風眼中閃過一絲厲芒。他不敢有絲毫大意，全力運轉《太虛歸藏訣》。識海中，那片凝實的灰色星雲緩緩旋轉，核心處那點黯淡的混沌光暈艱難地亮起微光。一縷精純的混沌真元流淌而出，並非用於攻擊或防禦，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在體表形成一層極其稀薄、卻堅韌無比的混沌力場，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同時隔絕著空氣中彌漫的煞氣侵蝕。
他如同融入陰影的壁虎，貼著陡峭的崖壁，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每一步都踩在嶙峋的岩石上，動作輕緩無聲。越是靠近深坑邊緣，那股無形的威壓越是沉重，如同冰冷的鐵水澆灌全身，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空氣中彌漫的煞氣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的黑色霧氣，帶著強烈的腐蝕性，不斷衝擊著混沌力場，發出細微的“滋滋”聲。秦風能感覺到混沌真元在飛速消耗，識海深處傳來陣陣眩暈。
終於，他踏上了深坑邊緣那片狼藉的區域。腳下是碎裂的黑色岩石，縫隙間流淌的墨色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腥臭。玉簡的悸動愈發強烈，指向一塊半埋在一堆碎石下的巨大黑岩。
秦風屏住呼吸，靠近那塊岩石。岩石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縫隙中隱隱透出暗紅色的微光。他小心翼翼地搬開碎石，露出岩石底部一個臉盆大小的凹坑。
凹坑內，靜靜躺著三枚晶體。
它們並非規則的幾何體，更像是某種粘稠液體在極端環境下瞬間凝固而成。大小不一，最大的如鴿卵，最小的如指節。通體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暗紅色澤，仿佛凝固的汙血，內部卻流淌著絲絲縷縷、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的紫金色細線！晶體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不斷蒸騰的灰黑色煞氣，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陰寒與瘋狂意誌！
煞氣結晶！
秦風瞳孔微縮！這晶體蘊含的能量之駁雜、之凶戾，遠超他左肩傷口處的死煞之氣！那紫金色的細線，分明是稀釋了無數倍、卻依舊帶著深淵存在本源的“歸墟之息”！而包裹其外的灰黑煞氣，則是古陣崩解後殘留的怨念與地脈死氣的混合物！
玉簡殘片在他掌心劇烈震顫，傳遞出強烈的渴望與一絲…貪婪！它需要這個！
秦風不敢遲疑，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用堅韌獸皮縫製的厚實皮囊。他深吸一口氣，右手並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縷極其凝練的混沌真元，小心翼翼地向其中一枚最小的晶體探去。
指尖距離晶體尚有寸許，一股狂暴的陰寒煞氣便如同毒蛇般猛地竄出，狠狠撞向他的指尖！
嗤——！
混沌真元與煞氣碰撞，發出刺耳的灼燒聲！秦風指尖劇痛，如同被冰錐刺穿！他悶哼一聲，強忍痛楚，混沌真元猛地爆發，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壓向那股煞氣！
滋啦——！
煞氣被強行壓製、消融！秦風指尖迅速下探，精準地捏住那枚暗紅晶體！
嗡——！
就在晶體離地的刹那！一股遠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冰冷意念，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秦風的識海！深淵低語瞬間化為狂暴的咆哮！
“螻蟻！竊吾之息！死！！！”
眼前幻象瞬間爆發！不再是汙血荒原，而是無儘的黑暗虛空！一隻燃燒著紫金色火焰、布滿猙獰鱗片的巨大龍爪，撕裂空間，帶著毀滅星辰的威壓，當頭抓下！爪尖縈繞的歸墟氣息，足以凍結靈魂！
“噗——！”秦風如遭重擊，七竅瞬間迸出血絲！識海劇震，混沌星雲瘋狂搖曳，裂痕隱現！他身體僵直，捏著晶體的手幾乎要鬆開！
“鎮！”他心中瘋狂嘶吼！玉簡殘片爆發出最後的光芒！混沌光暈強行穩住識海！同時，他左手猛地一拍懷中玉牌！
嗡——！
淩晞留下的玉牌驟然一熱！一股清冷、純粹、帶著斬斷虛妄的鋒銳劍意，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刺入他混亂的識海！那毀天滅地的龍爪幻象如同脆弱的玻璃，被劍意一斬而碎！
秦風瞬間清醒！冷汗浸透全身！他毫不猶豫，閃電般將手中那枚最小的晶體塞入皮囊！同時，右手再次探出，以最快的速度抓向第二枚！
“吼——！！！”
深淵之下，傳來一聲沉悶到極致的、飽含憤怒的嘶吼！整個深坑邊緣猛地一震！無數碎石簌簌落下！坑底那紫金色的光芒驟然暴漲！一股更加恐怖的吸力憑空而生，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抓向秦風！
秦風亡魂皆冒！他根本來不及抓第三枚！左手死死攥緊皮囊口，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借著那吸力拉扯的勢頭，猛地向後彈射而出！同時，他瘋狂催動混沌真元，在身後布下一層又一層稀薄的混沌力場！
噗！噗！噗！
力場如同紙糊般被吸力層層撕裂！秦風感覺後背如同被重錘連續轟擊！臟腑翻騰，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但他借著這股衝擊力，速度更快！雙腳在陡峭的崖壁上連點數下，如同猿猴般向上飛竄！
轟隆隆——！！！
一道凝練的紫金光束，如同滅世長矛，擦著他剛才立足的岩石轟然射過！岩石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原地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熔融小洞！
秦風頭也不回，將速度提升到極限！體內混沌真元瘋狂燃燒，經脈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不敢有絲毫停留，亡命般衝向山頂！
身後，落霞坡深坑中，紫金色的光芒劇烈翻騰，恐怖的嘶吼與咆哮如同悶雷滾滾，震得整片山巒都在顫抖！那被激怒的存在，似乎隨時可能掙脫最後的束縛！
秦風一路狂奔，直到衝上遠離落霞坡的另一座山峰，才敢停下腳步。他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劇烈喘息，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低頭看向手中緊握的皮囊，那枚暗紅色的晶體隔著獸皮，依舊散發著冰冷的煞氣與令人心悸的悸動。
他成功了！但也徹底激怒了深淵下的恐怖存在！下一次…恐怕就沒這麼幸運了。
他抬頭望向道廬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燈油將儘…這枚煞氣結晶，真能續上那殘燈的光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