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書記陳永忠領著沈家人前往興國農場。
沈建忠背上蛇皮袋,跟了上去。
“陳書記,我們去興國農場,主要乾什麼活?”
“農場的負責人會安排,彆耍滑頭,按時完成任務,彆惹事,就不會有人為難你們。”
“書記放心,我們就是來好好改造的,肯定不會惹事。”
說完,沈建忠四下看了眼。
確定周圍沒人後,他從懷裡掏出十元錢,往陳永忠的手裡塞。
“初來乍到,還請陳書記多多關照。”
陳永忠震驚地看著被強塞進他手心的錢。
他氣得臉色鐵青,將皺巴巴的十元錢砸在沈建忠身上。
“你乾什麼?知不知道這是在犯錯誤?”
沈建忠沒想到陳永忠的反應會這麼大,嚇得愣住了。
沈柏彥連忙上前將十塊錢撿起來。
“爸,你拿這麼點錢,哄誰呢?再拿點。”
陳永忠看著拎不清的兩父子,怒喝:“不可理喻!”
說完,他快步往農場走。
什麼紅色資本家?
明明就是萬惡資本家!
沈建忠見陳書記被氣走了,一邊掏錢一邊追了上去。
“陳書記,剛才是我不懂事,孝敬得太少了,還請你不要見怪。”
陳永忠見沈家人壓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頓住腳步。
他剛要開口訓斥,沈建忠就將好幾張拾元往他手裡塞。
“陳書記,隻要您關照我們,錢票都好說。”
說話間,他又拿了各種票出來。
陳永忠看著執迷不悟的沈建忠,連忙將錢票推開。
“收起你的資本家做派,拿回去!”
“陳書記,我知道有人給你們打招呼了,讓生產大隊多多照顧我們,既然是自己人,你就彆和我客套了。”
“我不認識你們,彆亂套近乎。”
沈建忠笑著道:“理解理解,我們不認識。”
他見陳書記不肯收錢票,直接塞進了他的軍綠色褲子口袋裡。
陳永忠被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要將錢票還給沈建忠,卻被他按住手。
兩人的爭執,被回家吃午飯的村民看到。
扛著鋤頭的村民快速跑過來。
“放開陳書記!”
沈建忠被凶狠的村民嚇到,連忙收手解釋。
“你們彆誤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錢票就從陳永忠的口袋裡掉出來,落了一地。
村民傻眼了,視線來回在沈建忠和陳永忠之間轉。
陳永忠怕被誤會,連忙解釋緣由。
“他們是從京城下放過來的資本家,想用錢票收買我,讓我多關照。我一直拒絕,可這人瘋了一樣糾纏,幸好你們來了。”
這話一出,百姓就怒了。
“萬惡的資本家,必須批鬥!”
湧過來的百姓越來越多,都用吃人的眼神看著沈家人。
“批鬥!”
沈建忠看著氣勢洶洶的村民,一點也不怕。
“一群無知的刁民!沈家的背後有人,可不是你們能隨意欺負的。”
“陳書記,我說的對吧?”
陳永忠見沈建忠都要挨批鬥了,還死咬著他不放,氣壞了。
“將他們一家抓起來,送去村口批鬥!”
就算沈家真的有背景又如何?
來了陳家村,就得守村裡的規矩!
村民早就被猖狂的沈建忠挑起了怒火。
聽到陳書記的話後,他們立刻押著沈家五人去了村口。
至於掉落在地上的錢票,被村民撿起來,送去了人民公社。
沈建忠被帶到村口的時候,才知道陳永忠是來真的。
他見搬出顧家都不好使,終於怕了。
“我……我剛才是和陳書記鬨著玩的,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剛正不阿。”
沈柏彥見村民拿著“打倒資本家”的木牌過來,嚇得臉色發白。
“對對對,我爸說的是真的,剛才就是一個測試,陳書記經受住了考驗,是個公正廉明的好書記!”
父子倆的話,並沒有讓村民的臉色緩和下來,反倒越發憤怒。
“陳書記是個怎樣的人,輪不到資本家來檢驗!”
“想要向陳書記行賄,害他犯錯誤,實在是太歹毒了。”
“滿口謊話!打倒萬惡的資本家!”
很快,沈家人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脖子上掛上了木牌。
沈建忠更慘一點,被吊在樹上,雙腳懸空。
村民從家裡弄來爛菜葉子和泔水。
一邊喊著紅色口號,一邊往五人身上又砸又潑。
沈家人一直養尊處優,從沒吃過這種苦,被熏得連連作嘔。
懷孕的張曼麗實在堅持不住,吐得昏天暗地。
“我懷孕了,求求你們高抬貴手。”
村民雖然討厭資本家,但對孕婦還算寬容。
落在張曼麗身上的爛菜葉子和泔水,明顯少了很多。
沈思音看到後,想要裝病,卻聽陳永忠說道:“去將衛生員請過來。”
她知道不能蒙混過關後,立馬歇了心思。
隻把頭埋得低低的,怕被陳衛東看到她狼狽的臉,第一印象不好。
可直到批鬥結束,沈思音都沒有見到陳衛東。
沈建忠整個人像是從泔水桶裡撈出來一般,臭氣熏天。
他的手腕被麻繩磨破了,身上還有傷,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柏軒被嚇到了,踉踉蹌蹌地走過去。
“爸,爸,你還好嗎?”
沈建忠渾身都痛,費力地睜開眼皮。
“沒死,還活著。”
陳永忠厲聲喝道:“沒死就趕緊起來,去農場乾活!”
沈柏彥兩兄弟立刻扶起父親,拿上自己的行李。
沈家五人被催促著去了興國農場。
他們挨批鬥的事,已經傳得人儘皆知。
農場管事的,將毫無思想覺悟的沈家人安排去了牛棚居住。
牛棚養了上百頭牛,不僅味道難聞,蒼蠅蚊蟲也多。
還沒走近,五人就被嗡嗡聲吵得頭疼。
管事的掩住口鼻,說道:“午飯時間過了,你們自己解決。”
“今天隻有半天時間了,你們的活量減半,每人去山上割五捆青草,養牛喂豬,一會會有人帶你們上山。”
“這個屋,足夠五個人住了,你們自己分配。”
“水井在最西邊,廚房在北邊,如果要用熱水,就自己上山砍柴燒水。”
“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我儘量協調,你們先熟悉一下環境。”
說完,農場管事的就走了。
沈思音推開屋子的門,灰塵撲麵而來,一看就很久沒人住了。
她被嗆了一下後,看著四處漏風的屋子,有點後悔隨父兄下放了。
乾最苦最累的活,住最差的環境,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沈柏彥說道:“曼麗,音音,你們趕緊收拾屋子,我和柏選帶爸去井邊衝洗一下。”
話音剛落,拖拉機的突突聲就由遠及近的傳來。
沈思音想起陳衛東是生產隊開拖拉機的,連忙朝農場門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