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諾的話讓顧家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裴承嶼身上。
顧老爺子嗬斥道:“一諾,彆胡說!”
沈念恩已經嫁人了。
若外孫女的話傳出去,指不定會鬨出什麼誤會。
杜一諾梗著脖子看裴承嶼,一字一頓地問道:“承嶼哥,你也覺得我在胡說嗎?”
裴承嶼劍眉緊擰,眼神冰冷。
“杜一諾,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
“敢做不敢當。”
“啪!”
顧老爺子一掌拍在茶幾上,怒吼道:“一諾,閉嘴!”
杜一諾嚇得脖子一縮,卻不服氣地嘟囔。
“我又沒說錯,整個大院的人都知道承嶼哥喜歡沈念恩。”
“整個大院,誰不喜歡念念?”
“外公,不一樣。”
顧老爺子看著冥頑不靈的外孫女,又拍了一下茶幾。
他剛要開口訓斥,裴承嶼就冷冷地開口了。
“杜一諾,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嗎?”
“不喜歡”三個字猶如一把刀,紮進了杜一諾的心裡。
她的雙眸泛起水霧,卻倔強得沒讓那個眼淚落下來。
“為什麼?”
裴承嶼嘴角上揚,笑容明朗。
“因為我見過了更好的,自然看不上一般的。”
他很早就知道杜一諾對他有意,也一直在刻意回避。
不明確拒絕,是因為杜一諾沒把話挑明。
本以為時間久了,杜一諾自覺無趣,也就放棄了。
可他沒想到她會托顧老爺子牽線,還在被拒絕後胡亂攀咬。
那就彆怪他說話難聽!
杜一諾在聽到裴承嶼拒絕她的原因後,眼淚奪眶而出。
“我哪裡不如沈念恩了?”
裴承嶼輕笑。
“這話你應該問軍區大院的人,為什麼她們喜歡的是沈念恩,而不是你?”
論長相,沈念恩和杜一諾各有各的美。
但論性格和為人處世,後者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杜一諾被懟得無話可說。
她氣急敗壞地吼道:“沈念恩已經嫁人了,你還惦記她,你……”
“啪!”
顧老爺子這次拍的不是茶幾,而是杜一諾的臉。
“滾回房間去,好好冷靜冷靜。”
是他太寵著外孫女了,才將她養得如此驕縱!
杜一諾不可置信地捂著被打紅的臉,淚眼朦朧地看著老爺子。
“外公……”
杜一承看到親姐被打,上前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姐,彆說了,我送你上樓。”
杜一諾被親弟拉著離開。
路過顧青書身邊時,聽他說道:“一諾,我也喜歡念念,和喜歡你一樣。”
顧瑾知知道大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點頭附和。
“我喜歡念念姐,和喜歡表姐一樣。”
兩兄弟是在告訴杜一諾,裴承嶼對沈念恩是兄妹的那種喜歡。
讓她不要亂想,更不要亂說。
杜一諾正在氣頭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而且她已經認定了裴承嶼對沈念恩有齷齪的心思,不會輕易改變想法。
兩姐弟上樓後,顧老爺子立刻向裴承嶼道歉。
“承嶼,一諾被我寵壞了,口不擇言,對不住。”
裴承嶼自然不會和老爺子生氣。
“顧爺爺彆這麼說,當心意被拒絕,氣急敗壞是人之常情。”
“謝謝你的體諒,我會和一諾好好說,不給你和念念造成困擾。”
“有些話的確不能亂說,人言可畏。”
看完一出戲的沈思玥,心道:杜一諾還真沒亂說,隻不過裴承嶼為了沈念恩的名聲,不會承認。
她見客廳的氣氛緊繃,趁沒人說話,趕緊岔開話題。
“顧爺爺,您的藥快涼了,趕緊喝吧。”
顧老爺子看著體貼懂事的沈思玥,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笑容。
他端起藥碗,一飲而儘。
喝完後,他問沈思玥,“玥玥,你的藥還沒喝吧?”
沈思玥點頭,“嗯,我這就去廚房喝,順便去看裴奶奶的藥煎得如何了。”
說完,她拿著空碗去後院廚房。
顧青墨早就將沈思玥的藥倒進了碗裡,已經半涼,正好入口。
等她喝完,他接過碗,清洗乾淨。
“玥玥,我聽客廳挺熱鬨的,發生了什麼?”
沈思玥揭開藥罐的蓋子,看著快煎好的湯藥,將剛才發生的事簡單講了一下。
顧青墨聽完,隻說了一句話。
“表姐為愛癡狂,魔怔了。”
不管承嶼哥喜不喜歡念念姐,那都是人家的事,輪不到外人評頭論足。
沒一會,藥就煎好了。
沈思玥將藥倒進裴承嶼帶來的保溫桶裡,交給顧青墨。
“三哥,你拿去交給裴團長,我要做藥膳。”
顧青墨拿著保溫桶離開,沈思玥將早就準備好的藥膳放在爐子上燉。
等她和顧老爺子吃完藥膳,晚宴也差不多快開始了。
顧家除了杜一諾姐弟,都去了大禮堂。
一路上,顧老爺子都在威脅顧青書和顧瑾知,讓他們借晚宴的機會,好好相看。
兄弟倆頭疼不已,卻又不敢反駁。
一家人到禮堂的時候,裡麵已經十分熱鬨。
悠揚的舞曲在夜色中飄蕩。
大院內,擺滿了桌椅。
禮堂也一樣。
不少年輕的男女在台上跳交誼舞。
桃花印臉頰,男女都透著嬌羞。
一看就是雙方看對眼後,借著跳舞相互熟悉。
顧老爺子推了大孫子一把。
“好好學學!”
話音剛落,裴老太太虛弱的聲音響起。
“承嶼,晚宴的未婚姑娘多,你好好看,認真看,肯定能看到中意的。”
為了大孫子的幸福,她撐著病痛的身體,來現場盯他。
必須得相中一個!
不管高矮胖瘦,是女人就行!
裴承嶼壓根就不知道母親和奶奶以為他喜歡男人,所以才急著給他找媳婦。
他一個頭兩個大,“奶奶,我現在隻想……”
裴老太太打斷話還沒說完的大孫子。
“我看你是想把奶奶氣死。”
這話一出,裴承嶼連忙投降。
“奶奶彆生氣,我聽話,去相看還不行嗎?”
但能不能看上誰,就不好說了。
老太太要的隻是一個態度,滿意地擺擺手。
“去吧,好好聊,奶奶會一直盯著你。”
裴承嶼被逼得沒辦法,隻能朝年輕人紮堆的地方走去。
顧老爺子有樣學樣,也將家裡適婚的小輩趕走了。
包括沈思玥。
結果她像瘟疫一樣,走到哪,哪的人就避開她。
還毫無顧忌地議論她。
“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見還湊上來。”
“一個臭名昭著資本家小姐,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如果我是她啊,都沒臉出門見人!”
“快離她遠點,可彆被她身上的資本家臭味熏到。”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
難聽的話不絕於耳。
沈思玥原本不想爭辯,想著明天過後,口風就逆轉了。
可這些人偏偏要羞辱她的家人。
她不在乎父母兄姐的名聲,但不允許彆人汙蔑爺爺。
於是,她朝議論聲最多的地方走去。
當人群又一次散開時,她大聲喊道:“站住!”
憤怒的聲音蓋過了悠揚的音樂聲。
所有人都朝沈思玥看過來。
禮堂很大,顧家的人都分散了。
那些罵沈思玥的人,隻敢在她麵前小聲逼逼叨叨。
所以顧家人之前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到沈思玥生氣,才知道出事了。
顧老爺子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知道大院的人經常議論大兒子再娶,罵沈思玥是資本家小姐。
背後議論,他沒法管。
可如今他們竟然在公眾場合欺負沈思玥,這也太不把顧家放在眼裡了。
“雲昌,讓青書去處理。”
小輩之間的事,他一個長輩不好摻和。
顧雲昌點頭,正要去找大兒子,顧家幾兄弟就主動朝沈思玥走去。
沈思玥看到了,卻沒有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底氣。
無視大家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走到罵她家人的男子麵前。
瘦瘦小小的她,挺著筆直的身板,擲地有聲。
“道歉!”
男子敢在大禮堂罵沈思玥,是因為她在大院被罵了半個月,顧家也沒出麵製止。
而她本人也懦弱膽小,從不反駁。
所以,他壓根沒想到沈思玥會突然反擊,還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他看著走過來的顧家人,有些心慌,
但讓他給資本家小姐道歉,絕無可能!
“你憑什麼讓我道歉?我有哪個字說錯了嗎?”
資本家本來就臭名昭著!
而且沈家若沒問題,會被送去下放?
此時,顧家四兄弟已經走到沈思玥身邊。
顧青書剛要開口,就被沈思玥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沈家的事,她自己解決。
她看著趾高氣昂的男子,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每個字都說錯了!”
“首先,我們沈家百年來都是聞名京城的慈善商人,下梁歪不歪我不知道,但上梁一定是正的。”
“其次,你可以罵我,但你不能罵我爺爺,他為新中國的發展,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最後,就因為沈家是資本家,才能在你們扛槍上戰場的時候,提供大量軍用物資和生活保障。”
說著,沈思玥指了指男人身上的陸軍軍裝。
“你沒穿過沈家買的軍衣,但你的家人或親友一定穿過,所以,不要乾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蠢事。”
男人被沈思玥懟得麵紅耳赤,卻又無法反駁。
好一會才憋出一句,“彆把沈家說得這麼神聖,要真的乾淨,會被下放?”
和他關係好的兄弟連忙附和。
“都把資產轉移到海外了,裝什麼無辜!”
沈思玥剛要解釋,冷著臉的顧青書就開口了。
“沈家被下放是因為有遠親在海外,轉移資產的事,公安那邊還在調查,你們哪來的定論?”
顧青墨緊跟著開口。
“就是,若沈家被確認往海外轉移資產,就不是下放而是坐牢了!”
“玥玥現在是顧家的人,你們為難她,就是為難顧家!”
“還有,做人做事要留有餘地,指不定哪天你就求到玥玥頭上了!”
男子嘴硬。
“現在沒坐牢,不代表以後不坐牢,而且我求誰也不會去求資本家!”
資本家在他眼裡就是十惡不赦。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會一語成讖,自己很快就會跪求沈思玥。
他腦子一熱,又加了一句。
“什麼紅色資本家?不過是順應局勢,給自己扯了塊遮羞布而已!”
這話一出,不僅顧家幾兄弟的臉色變了。
周圍看熱鬨的人,臉色也變了。
“紅色資本家”是為祖國建設作過大貢獻的資本家,是被國家認可的愛國資本家。
被說成“遮羞布”,這不是打沈家的臉,而是打國家的臉!
顧青書一腳將男子踢倒在地。
“沈家會不會坐牢我不知道,但你馬文飛一定會坐牢。”
竟然在軍區集體活動現場,說反對國家政策的言論,腦子被驢踢了。
馬文飛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臉色慘白的捂住被踹疼的心口。
“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顧青書冷聲,“你彆和我解釋,去和公安解釋。”
說完,他就要喊警衛員進來。
馬家的人連忙上前求情。
“顧團長,文飛沒有對國家的決策不滿,就是腦子犯渾,嘴瓢了。”
“他爺爺以前被資本家迫害過,激進了一些,裴團長理解一下。”
“不過是年輕人之間的拌嘴,沒必要驚動公安同誌。”
馬老爺子拄著拐杖,挪著步子走到孫子麵前。
“混賬東西!”
話音剛落,拐杖就重重地落下。
馬文飛被打悶哼聲連連,卻不敢躲。
而馬老爺子是真的下了死手。
因為拿命護過他的戰友,曾穿過沈家送的軍大衣!
沒一會,他就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顧青書知道馬老爺子是故意打給他看的,想讓他放馬文飛一馬。
圍觀的人怕老爺子氣出個好歹,紛紛給馬文才說情。
想讓顧青書大事化小,給個關禁閉的處分就行了。
顧老爺子知道大孫子並不是真的想送馬文飛去坐牢,隻是借機敲打所有人。
他走上前,說道:“青書,想來文飛也不是故意的,就彆嚴懲了。”
說話間,他朝沈思玥看了眼。
顧青書會意,對滿身青紫的馬文飛說道:“向玥玥和沈家道歉,如果她不追究,你就去關禁閉。”
言外之意,如果沈思玥不原諒,馬文飛就得坐牢。
沈思玥沒想到顧家人會如此維護自己,心裡暖暖的。
她冷冷地看著馬文飛,等他做決定。
馬文飛知道顧青書是故意的,氣得雙眸通紅。
但因對資本家的偏見,倔強地不肯開口。
馬父被蠢兒子氣得罵臟話。
“你個龜兒子,嘴巴被膠水粘住了嗎?趕緊給沈小姐道歉!”
他也討厭資本家。
但沈家為抗戰出過力,為祖國發展做過貢獻,和那些惡臭的資本家不一樣。
馬母也勸道:“文飛,你是男人,說錯話就得認,快道歉。”
馬老爺子見孫子無動於衷,再次氣得舉起拐杖。
“你個不孝子孫……”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他就雙眼一翻,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