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暘……】
【這遺令給汝,此物也算是吾的祭器,可收納人死後的意誌。】
【汝持之,可以人王位格,在商丘祭祀一次……】
【……這,算是對汝的補償罷!】
補償?
恐怕也有算計。
一個可以儲存意誌的遺令!
作為王上,自學占卜之道,一心成為大祭司的帝乙,是否卜算到了今日?
算到吾察覺異樣,會以遺令救下那兩道先王意誌呢?
……
殷暘目色微沉。
他已經回到了寢殿中,在案桌前看著這塊[先王遺令]。
其中的先祖意誌極其微弱。
以至於【運】隻有1……【運】即為運勢,若是散去,意誌也將消散。
噠噠噠!
惡來急匆匆來至殿中:“大宗伯,餘已經按您的吩咐,派兵圍住了桐邑。”
“隻是那些沒有參加這次作亂的族老們……”
“咱不知道以什麼理由抓捕?”
惡來麵若凶神,此刻卻嗡聲撓頭,一臉無計可施:“那些族老背後都是商祖的王墓,咱就是再大膽,也不敢亂闖。”
“大宗伯責怪,咱沒能完成任務。”
殷暘聞聲,微微搖首:“這不怪汝,這些族老們又豈會傾巢而動,必然是謹慎。”
“今日這些不聰明的,也不過是馬前卒。”
“……嗬。”
“隻是吾沒時間與他們勾心鬥角。”
殷暘看向案桌上的兩件祭器——[沃丁刑玉]、[太戊桑木]!
又看向[先王遺令]。
“兩位先祖,既然意誌尚在,為何不出麵助吾,吾徹底掌握商丘,對二位先祖也有好處,不是嗎?”
意誌,就是人生前的本我。
雖然沒有肉體,很容易消散,沒有靈魂,無法再成長。
但這是最真實的一麵,有情有欲,理智存道。
先祖?
在殿中彙報的惡來錯愕不解。
“大宗伯是和誰說話?”
殷暘沒有搭理惡來,隻是在等……
嗡!
一道流光從祭器[沃丁刑玉]中湧出,隨即幻化為一道透明的中年人虛影,陰沉著臉,一見就可知是城府極深之輩。
“沃丁先祖!”
惡來驚呼一聲,趕忙跪下叩首。
“下去罷!”沃丁還未言語,殷暘就出言:“今日所見,不可透露。”
惡來抬眸,見殷暘目光銳利。
他心下一緊。
“諾!”
噠噠噠……
極快離去!
“汝這後輩倒是大膽,竟敢明目張膽地與神權對抗,且還對本王如此不敬,麵前敢自稱‘吾’。”
沃丁也沒有理會惡來,隻審視著殷暘。
此刻[太戊桑木]中也浮現出太戊的意誌虛影,這是一位威嚴的年邁帝王。
但是……無首!
唯有那佝僂卻極力挺起的胸膛,散發著垂暮又霸道的氣息。
證明著他的王者威嚴!
“汝?”沃丁見之一愣。
“太戊先祖?”殷暘也是眉間一跳。
這太戊的意誌怎會如此,不僅沒有頭顱,那頸椎處還有諸多砍痕!
“見禮沃丁先祖。”
“吾為商九代人王,子伷,死後得太戊之號。”太戊沉聲,沒有頭顱的他是從腹腔中發出的聲響,悶聲重重,滲人至極。
沃丁沉默。
殷暘出言:“二位先祖不若說一說,為何那商天之上的魂,會懼怕意誌。”
聽見殷暘的詢問,兩位先祖都不約而同注視於他。
“此事不該汝知曉!”
好似這真相之下,有著無儘的危險。
這是兩位先祖對殷暘的警告。
殷暘一笑:“吾有【解名】之能,二位先祖應該領教,解名之下,吾可探尋真相,即使二位先祖不說,吾也不過多花些心思。”
太戊不言,即使無首,他也在打量殷暘。
而沃丁卻是直言:“為何要知曉,汝非商王,如何能與他們鬥呢?”
殷暘搖頭,並不讚許沃丁之言。
他看向太戊。
太戊感受到他的目光,悶聲笑笑:“汝也想在睡夢中,被最信賴的護衛壓住,以劈斧,大辟頭顱?”
嗯?
商史中有記,太戊乃善終,之後其子仲丁繼位。
而仲丁,遷都於器,在位九年,因生前未確立王位繼承人,諸弟爭奪王位,開啟“誰勢力大誰即位”的先例。
……是九世之亂的開端!
所以?
“敢問先祖,仲丁孝否,商史中記載,其雖治國平平,軍事無能,但為至孝之人?”
殷暘問得直接,麵前之人已死,他毫無顧慮。
太戊明顯一愣。
轉而冷聲道:“親近神權之人,何見孝道?”
殷暘明了,曆史由勝利者書寫。
太戊即使能力強大,但始終是千日防賊,一遭中計,毀於一旦。
商史中雖未提及。
但殷暘從一些占卜的記載中可見。
九世之亂,是大商祭祀最頻繁的時期,可見,當時的大商已經被神權掌控,王權旁落!
“二位先祖還未言,為何魂懼怕意誌。”
殷暘絲毫不退。
“吾已經知曉此事,卻參合其中,避不開,隻能迎上去。”
“吾可不想半夜被神權洗腦的護衛大辟頭顱。”
殷暘本來還沒有準備徹底清除商丘的神權之人。
但見太戊的下場。
此刻必須先動手!
“哈哈……”太戊大笑:“可。”
一側,沃丁深吸一氣:“汝真想與神權作對,當依附於商王,集權商王,讓商王來清理這些惡巫!”
“無用……”
沃丁剛說完,太戊就反駁:“吾生前,執掌大商數十載,積累了足夠的王權,近乎清繳了所有神權之人。”
“可最終,還是遭了神權餘孽的惡手。”
說罷,他指了指商天。
“大商依此而存,神權必不可能除儘。”
“……唯有壓製。”
沃丁愣然,作為意誌,他無法成長,自然也無法獲取世間的訊息。
他沒有想到,他一生都未能成的事,被太戊做成。
但……
無用!
一時間,沃丁道心震蕩。
他這道意誌身形搖曳,好似要消散。
他顫聲道:“伊尹篡鼎,吾父躲在祖地隱忍多年才奪回王權……而吾繼位後也被神權所困,吾在他們手中效仿阿父隱忍…”
“為獲取神權信任,甚至以吾子獻於神權祭祀!”
“……卻不想,吾壁壘弑殺,也成了祭品!”
沃丁撈開自己披散的黑發。
“吾看不見。”
“上麵寫了何言?”
隻見他的脊柱上嵌著七枚骨鏃,上有巫文,太戊悶聲咳嗽,氣急,指著上麵,無法言語。
殷暘也是沉默。
隻因為上刻‘王權不滅·神不滅’!
以一位商王進行祭祀,換取了王權與神權永存的契約。
沃丁一死,他的魂也繼承了這‘王權不滅·神不滅’的道,成為了商天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