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沒法快速將盧布換成人民幣,那就隻有以物換物一條路了。
但這條路,花的時間可要多太多了。
他們和燕京那邊的南方人,約定的是二十天回去,付上所有尾款。
如果以物換物,彆說人家認不認,時間都等不起。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站在王海洋身邊的娜塔莎,似乎從男友和秦遠等人的表情以及陳建華話語中的關鍵詞,猜到了他們在討論什麼。
她輕輕拉了拉王海洋的袖子,用俄語快速而清晰地說了幾句。
王海洋眼睛一亮,立刻轉向秦遠,語氣帶著興奮:“遠哥!娜塔莎說,她爸爸就在莫斯柯國立銀行信貸部工作!”
“她說這種大額兌換對普通人很難,但對內部人員來說,就是‘一個名頭’的問題!”
“隻要找到對的人,說明合理的用途,比如…嗯…比如說是支付給中國留學生的大額獎學金或者特殊項目經費,分拆成幾筆,內部操作一下,完全沒問題!”
“她說她爸爸應該能幫上忙!”
秦遠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娜塔莎身上。
娜塔莎迎著秦遠審視的目光,用力點了點頭,用帶著口音但清晰的中文補充道:“是的,秦先生。”
“銀行裡有很多人民幣,堆在那裡。普通人換,麻煩。”
“我爸爸,認識人,可以操作。隻需要…一個理由。”
峰回路轉!
秦遠心中頓時一鬆,臉上露出真誠而鄭重的笑容,“娜塔莎,太感謝你了!也請代我感謝你的父親。”
“如果能幫我們這個忙,我們絕不會讓你們白白辛苦!”
他立刻轉向陳建華和王海洋:“建華,海洋,你們倆跟我一起去銀行!你們熟悉留學生事務,互相配合編一個合理的‘名目’!”
“張叔,您按計劃去火車站,哈巴羅夫斯克的事不能耽誤!”
“斌子,剛子,你們帶上貨,立刻去市場!”
“明白!”眾人精神一振,再次行動起來。
莫斯柯國立銀行。
有娜塔莎父親這位內部人士的暗中指引和疏通,過程比預想的還要順利。
王海洋和陳建華配合默契,編造了一個“中國高校與莫斯柯大學聯合科研項目預付款”的名義。
娜塔莎的父親利用職權和人脈,將秦遠帶來的巨額盧布巧妙地分拆成數筆符合“非貿易彙款”要求的金額,並快速辦理了手續。
秦遠站在銀行那略顯陳舊但莊嚴肅穆的大廳裡,看著櫃台內的工作人員將一遝遝灰綠色的盧布收進去。
然後,在娜塔莎父親低聲的指示下,另一個窗口的工作人員開始清點出一捆捆嶄新的、印著各族人民大團結圖案的藍色百元人民幣!
那種視覺衝擊力,遠比盧布堆成山更令人心跳加速!
秦遠想的,倒不是錢有多少。
而是真切的看到了,蘇聯內部的腐敗。
當娜塔莎父親那個高大的男人將所有錢,交到他手裡,甚至表露出,再有這樣的事情,大可以找他的時候。
秦遠都有些想笑。
也正是這樣的國家,這樣的蘇聯。
才能讓他在這場金錢的遊戲中勝出啊!
第一步,成了!
傍晚,倉庫旅館。
房間裡亮著昏黃的燈光。
秦遠獨自坐在桌邊,麵前攤著地圖和寫滿數字的紙,但心思顯然不在上麵。
他剛清點完袋子裡的錢,分門彆類放好。
門被推開,帶著一身寒氣和興奮紅暈的陳建華、張偉、王海洋、李向前四人回來了。
他們肩上空空如也,臉上是如出一轍的疲憊和巨大的滿足感。
“遠哥!我們回來了!”陳建華的聲音帶著嘶啞的興奮,“兩包貨,全清空了!一件不剩!比昨天還快!連預定都接了好幾十條!”
張偉和王海洋也七嘴八舌地補充著校園裡的火爆場景。
李向前則默默地把一個同樣鼓鼓囊囊、裝著今天銷售貨款的布包放在桌上。
秦遠看著他們,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乾得漂亮!你們幾個,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他示意他們坐下休息,倒了幾杯熱水。
斌子和剛子還沒回來,旅館裡隻剩下秦遠和這四個滿臉興奮又難掩疲憊的年輕人。
氣氛輕鬆下來。
秦遠的目光落在陳建華身上,這個帶著眼鏡、氣質斯文卻在這兩天展現出驚人商業天賦的醫學生。
他沉吟片刻,開口問道:“建華,這次生意做完,你們也該回學校安心上課了。”
“以後有什麼打算?是打算畢業後回國,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還是”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白。
要不要跟著他乾!
秦遠需要一個回答。
陳建華臉上的興奮慢慢沉澱下來,他端起水杯,沒有立刻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
房間裡安靜下來,張偉、王海洋、李向前也都看向他。
這個問題,其實也縈繞在他們心頭。
陳建華低著頭。
做醫生?
那是他從小到大的目標,是家人的期望,是社會的體麵。
他喜歡醫學,喜歡那種掌握知識、幫助他人的感覺。
但是,他也受夠了窮!
不然他也不會在火車上,都要努力地學習貿易知識。
不會在聽到有同學,通過倒賣了幾件皮夾克就掙了一整個學期的學雜費,而躁動不已。
這兩天的經曆,像在他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巨石。
那種在校園裡奔走推銷、與不同的人溝通周旋、看著貨物飛快變成盧布、親手拿到豐厚提成的感覺。
那種心跳加速、腎上腺素飆升、充滿了挑戰和不確定性的刺激感。
還有秦遠描繪的那個龐大的、連接兩國的貿易網絡藍圖。
這一切都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他。
他遲疑了很久,終於,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神帶著一絲迷茫,但更多的是探詢和渴望。
他看向秦遠,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問道:“遠哥…您說,這兩條路…不能同時擁有嗎?或者…有沒有折中的辦法?”
秦遠看著陳建華眼中閃爍的掙紮與野心,心中了然。
他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建華,我理解你的想法。”
“學醫是你的根基,是安身立命的本事,這很好,不要輕易放棄。”
“但是,經商,特彆是我們正在開拓的這條k3線路上的貿易,它需要的是紮根在當地、熟悉環境、值得信任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四人,最後定格在陳建華身上:
“這次合作,你們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讓我看到了你們的價值。我的計劃是,把這條線做大。以後,會有源源不斷的貨從國內運過來,牛仔褲、皮夾克、日用品…甚至更多。”
“莫斯柯,乃至整個蘇聯的校園市場,是一塊巨大的蛋糕,需要一個可靠、高效、熟悉環境的核心團隊來運營。”
秦遠的聲音帶著一種描繪未來的力量:
“如果你願意,畢業後,或者哪怕是在讀書期間,分出精力,真正‘下海’跟著我乾。”
“那麼,以後莫斯柯這邊的貨物分發、校園網絡建設、甚至對接一些蘇聯本地的資源,我可以交給你來統籌。”
“你就是我們在莫斯柯的‘總代理’,是這條線上的重要一環,賺取的利潤,遠比你當一個校園‘二道販子’或者一個普通醫生豐厚得多,也刺激得多。”
他話鋒一轉,語氣依然平和,卻帶著一絲現實的考量:
“當然,如果你最終選擇回歸醫學,專心做一名醫生。”
“我也完全理解並尊重。”
“隻不過到時候,我們之間的合作,可能就僅限於像這次一樣,你們在校園裡做做批發,賺些零花錢。”
“而我會另外尋找和培養在莫斯柯的長期代理人。”
這話很殘酷,但這就是社會人的決斷。
(改動了一下車皮走私的劇情,現在操之過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