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價格，高於官方彙率，再加上兩成的抽成，胃口不小！
但秦遠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肉痛或者猶豫的表情，反而直接果斷道：
“可以！就按您說的彙率和條件。”
伊萬諾維奇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驚訝。
他原本以為這個精明的中國商人會討價還價一番，或者至少表現出一些不舍。
如此爽快的答應，反而讓他對秦遠的魄力和判斷力高看了一眼。
“哦？秦先生不再考慮一下？這個價格……可不便宜。”他試探著問。
“伊萬諾維奇先生，”秦遠微微一笑，語氣坦誠而務實，“在當下的莫斯科，能找到一條安全、可靠且能量大的渠道將盧布換成硬通貨，本身就是一種價值。”
“地下黑市那些地方，抽成何止五成？而且隨時可能錢貨兩空，甚至搭上性命。”
“您提供的渠道和保障，值這個價。兩成，很公道。”
這番話既捧了對方，又點明了現實，更顯示了自己的清醒認知。
伊萬諾維奇臉上的笑容真誠了許多，甚至帶上了一絲欣賞：“好！秦先生果然是個明白人！和你這樣的聰明人合作，很愉快。那麼，你需要兌換多少？”
“七十萬盧布。”秦遠報出一個數字，“全部兌換成美元。”
“七十萬？！”伊萬諾維奇這次是真的有些動容了。
這個中國年輕人來莫斯科才多久？竟然已經積累了如此龐大的盧布現金！
這絕非普通倒爺能做到的。
娜塔莎之前含糊提到的“生意做得很大”，看來絕非虛言。
“沒問題！”他壓下心中的波瀾，立刻展現出銀行家的效率，“給我兩天時間準備。現金美元數額較大，需要分批操作。兩天後，還是這個時間，你過來取。我會準備好相應的美元現鈔。”
這對於他而言是無本買賣，畢竟是靠的銀行路子，發的銀行的財。
而秦遠手上的錢來的也乾淨，伊萬諾維奇沒有任何顧忌。
“非常感謝！”秦遠站起身，再次微微躬身。
“不必客氣。”伊萬諾維奇也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到秦遠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幾分長輩的親近，“秦，你很對我的脾氣。果斷，務實，看得清形勢。”
“說實話，如果娜塔莎的男朋友是你，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他半開玩笑地說道，顯然對女兒那個還在“打工”的中國留學生男友王海洋，並不是特彆滿意。
秦遠聞言，淡然一笑，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伊萬諾維奇先生，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王海洋雖然現在隻是我團隊裡的一名普通留學生，但未來……誰又能說得準呢？”
“說不定，以後整個遠東地區的商貿流通，都要仰仗他的鼻息。”
伊萬諾維奇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好！好一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年輕人有誌向是好事！秦，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以後再有類似的需求，或者需要其他方麵的幫助，儘管來找我！”
他顯然並未將秦遠關於王海洋的“預言”當真，隻當是年輕人之間的意氣風發和互相提攜。
但秦遠這份對“自己人”的維護和期許，讓他感到舒服。
“一定！”秦遠也笑著應承。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秦遠便禮貌地告辭。
娜塔莎將他送到門口。
“談得順利嗎？”娜塔莎輕聲問道。
“非常順利，再次感謝你，娜塔莎。”秦遠真誠地說。
“能幫到你就好。”娜塔莎微微一笑，目送秦遠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走出這棟象征著特權的公寓樓，莫斯科冬日的寒風撲麵而來。
秦遠緊了緊大衣領口，心中卻是波瀾不驚。
七十萬盧布即將變成美元硬通貨！
這是一筆巨大的安全保障！
在如今的蘇聯，要打通關係，塞美元可比塞盧布有用的多。
而弗拉基米爾·伊萬諾維奇這條線，其價值遠不止於這次換彙。
甚至於，可能是自己未來在莫斯科，甚至在整個蘇聯金融體係內，一個極其重要的支點！
至於剩下的盧布？
秦遠回頭望了一眼那棟在暮色中顯得愈發肅穆的建築，嘴角勾起一抹篤定的笑容。
他根本就沒打算全部換掉！
契卡市場和校園渠道還在源源不斷地產生著巨額的盧布現金！
他要等這批貨徹底清空，手握至少一百萬盧布！
然後，帶著這筆在蘇聯境內依然具備強大購買力的“廢紙”，直奔哈巴羅夫斯克！
一百萬盧布砸下去，買下劉長河物色好的那個食品廠，怎麼算都綽綽有餘了！
此刻，娜塔莎轉身也回到了家裡。
溫暖的室內空氣帶著壁爐木柴的馨香，讓她微微舒了口氣。
她轉身，正準備回自己房間，卻瞥見書房的門虛掩著，裡麵透出暖黃的燈光。
她猶豫了一下，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透過門縫，她看到父親弗拉基米爾·伊萬諾維奇正站在書桌旁，手裡拿著秦遠帶來的那個沉重的木盒。
盒子已經打開，被隨意地放在桌上。
而父親的手中，正拿著一個……玻璃瓶？
娜塔莎微微蹙眉。
她記得秦遠帶來的禮物，一個是包裝精美的紅酒，另一個就是這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甚至有些笨重的木盒。
紅酒她理解，是體麵的社交禮物。
但這木盒裡裝的……是什麼？
隻見父親伊萬諾維奇拿著那個玻璃瓶，眉頭緊鎖，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疑惑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瓶身上的標簽在燈光下清晰可見——“Гy3дь”（格瓦斯）。
“格瓦斯？”伊萬諾維奇低聲自語，語氣充滿了濃濃的意外，“秦遠……送我這個？”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這東西，他年輕時在鄉下外婆家倒是喝過。
用黑麵包渣和糖水簡單發酵的、帶著點酸味的廉價飲料，是物資匱乏年代平民的替代品。
可如今在莫斯科，除了偶爾在偏遠鄉村集市或某些懷舊主題的小酒吧能看到，誰還會喝這玩意兒？
這幾乎是“鄉下貨”、“過時貨”的代名詞。
一個能在短短時間內積累七十萬盧布現金、眼光和魄力都非同一般的中國年輕商人，怎麼會把這種東西當作禮物送給他？
這簡直……太不合常理了！
甚至有點……失禮？
伊萬諾維奇心中瞬間掠過一絲不快和疑慮。
難道秦遠是在糊弄他？或者，這背後有什麼彆的含義？
但理智告訴他，秦遠絕不是那種會做無意義事情的人。
他之前展現出的果斷、務實和對形勢的清醒判斷，都讓伊萬諾維奇印象深刻。
送這樣一瓶東西，必然有其用意。
帶著強烈的好奇和一絲被冒犯的警惕，伊萬諾維奇擰開了瓶蓋。
沒有預想中劣質發酵飲料的酸餿氣。
一股奇特的、帶著焦香麥芽氣息、混合著淡淡啤酒花香和一絲極其輕微、卻異常提神的清爽甜酒氣的味道，幽幽地飄散出來。
這味道……有點熟悉，但又完全不同。
伊萬諾維奇心中的疑慮更重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瓶口湊到嘴邊，仰頭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體瞬間湧入喉嚨！
“唔——！”
一聲短促而充滿驚異的悶哼從伊萬諾維奇喉嚨裡擠出！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在燈光下急劇收縮！
酸！
不是劣質的醋酸，而是清爽的、帶著天然果物發酵感的微酸！
甜！
不是工業糖精的齁甜，而是恰到好處、襯托出麥芽焦香的清甜！
最讓他震驚的，是那股幾乎難以察覺、卻如同點睛之筆般存在的、極其細微的清爽酒氣！
它像一根極細的銀針，輕輕刺在味蕾上，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提神感和滿足感！
瞬間驅散了冬日室內的沉悶！
麥芽的焦香、黑麵包特有的那種深沉風味、發酵帶來的複雜層次感……
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冰涼的口感滑過食道，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精神一振的爽利！
這……這真的是格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