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內又恢複寂靜,隻有蒲公英偶爾發出的幾聲呼嚕。
時知渺靠在床頭,望著窗外冬日灰蒙的天空走神。
北城的冬季,天氣就是這麼反複無常的,剛才還陽光明媚,現在就烏雲蔽日。
過了會兒,宋媽進來說,梁若儀和三姑來看她了。
兩位長輩還帶來滋補的燉湯,坐在床邊,關切地詢問她的傷勢。
時知渺都說沒事,隻是腳還不能走路而已。
梁若儀環顧四周,又問起徐斯禮怎麼不在?
時知渺想著徐斯禮那麼不想讓長輩們擔心,也就沒說實話,隻道他臨時有事出門了,等會兒就回來。
梁若儀嗔怪了徐斯禮幾句不在家裡照顧她,到處亂跑。
而後又寬慰她:“這次懷孕是烏龍,但你和斯禮都還這麼年輕,想要孩子肯定能有。”
時知渺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兩位長輩待了一個小時才離開。
她們走後,時知渺才後知後覺想到,身體是她的,可她都不確定自己懷沒懷,徐斯禮是怎麼在沒做檢查的情況下,就篤定地說她沒有懷孕的?
昨晚情況太複雜,她一時沒想到這個方麵,現在冷靜下來,就覺得疑點重重。
這時,被她丟在床底下的手機響了起來。
時知渺低頭看,屏幕上跳動著一個“哥”字。
是陸山南。
時知渺調整好情緒和語氣,對蒲公英說:“把手機給媽媽,就是那個。”
“嗚嗚。”
蒲公英聽話地低下腦頭袋,試了幾下,就成功用嘴把手機叼起來……就是屏幕上都是口水。
時知渺接了手機,順便把屏幕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蹭了蹭,擦乾淨。
蒲公英:“?汪汪!”這對嗎媽媽!
時知渺笑著接起電話:“哥。”
“渺渺。”
陸山南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新年好,過年有出去玩嗎?”
“沒有,隻去了徐家老宅,跟大家一起過年。”
“看來是玩得很開心,都沒見你給我發條消息拜年。”陸山南帶著笑意。
!時知渺這才驚覺,自己這幾天的心情完全被那個男人占據,連給陸山南拜年的事兒都忘了。
“對不起啊哥,”她連忙補上,“哥,新年快樂,祝哥新的一年萬事如意,身體健康,事業有成。”
陸山南莞爾:“行,收到了。那我也祝渺渺新年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無論想做什麼都能如願以償。今天有時間嗎?要一起吃個晚飯嗎?”
時知渺不想他跟著擔心,就含糊其辭道:“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陸山南:“是有事,還是受傷了,沒辦法出門?”
時知渺一愣。
陸山南沉聲:“昨晚錢家宴會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打電話來就是想看你會不會跟我說實話,果然瞞著我。你是不是傷得很重?”
時知渺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連他都知道了。
隻能實話實說:“沒有傷得特彆重,但是需要臥床靜養一段時間。”
陸山南聲音旋即變得緊繃:“這還叫沒事?你現在在哪裡?醫院還是家裡?我過來看你。”
“我在家裡。”
時知渺不想興師動眾,“但是哥,你真的不用特意來看我,我真沒什麼事,躺兩天就好。”
“我除非親眼看到,否則放不下心,我現在就過來。”陸山南不容拒絕。
“你想吃什麼嗎?我一起做了。”
“不用不用,我婆婆剛才來看我就帶了湯,而且我家裡有阿姨做飯,你不用做什麼。”
“好吧,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到。”
……
醫院這邊,徐斯禮自從結束跟時知渺的通話後,就感覺胸腔的位置又痛了起來。
他不由得抬起手,輕輕摁住那個地方,緩緩吐出一口氣……想聽那女人說一句中聽的話,真是比登天還難。
他突然喊:“周旗,去問醫生,我現在能不能出院?”
周旗驚了一下:“您現在要出院?不行吧?您昨晚剛做了手術,這幾天都要輸液的。”
徐斯禮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早知道自己情況這麼嚴重,昨晚就不送時知渺出院了,兩個人做伴一起躺在醫院也好啊。
現在一個在家,一個在醫院,跟牛郎織女似的,就靠著手機鵲橋相會。
可他不是牛郎那種窩囊廢,徐太子爺有的是財力。
“在哪兒輸液不是輸,讓他們把藥配齊交給家庭醫生,他們會幫我輸。”
徐家有自己的醫療團隊,每一個單拎出來都能媲美三甲醫院的主任醫生,照顧他的傷自然不成問題。
但是周旗還記得他昨晚突然暈倒的慘狀:
“……徐總,您還是呆在醫院比較妥當,萬一有什麼事,也能及時搶救……”
徐斯禮掀起眼皮,涼颼颼道:“我就是摔了一跤,你還想讓我進幾次手術室?這麼想換個老板啊?”
周旗連忙認錯:“不敢不敢……”
徐斯禮緩緩說:“你沒老婆,不懂什麼叫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以為她為什麼給我打電話,就是想我了唄,我回去讓她看看,免得她養傷都養得不安心。”
周旗:“……”
徐斯禮擺擺手:“去安排。”
周旗勸不動,隻好老實照辦。
隻是心裡有那麼一點犯嘀咕,他剛才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聽著,太太那個樣子……可不像是想見到他啊。
徐斯禮沒太所謂,時知渺想不想見他關他什麼事?他想見她就可以。
於是,一個小時後,昨晚送時知渺回家的那輛車,又開到醫院後門。
徐家的醫生接過徐斯禮的檢查結果以及藥物,保鏢們則是推著病床下樓。
儘管司機已經儘力把車開得很平穩,保鏢也緊緊穩住病床防止移動,
但在遇到紅燈減速以及起步階段,車身還是會有輕微的頓挫感,徐斯禮的病床也會因此稍稍往前撞去,
徐斯禮現在的情況,每動一下,胸腔裡都會傳來疼痛。
他一路忍到家裡,臉色已經慘白。
周旗很著急,他這個身體狀態,出院就是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他隻能不斷叮囑挪動病床的保鏢,小心一點、輕一點;
又交代醫生,送徐總到房間後,馬上給他做個檢查,看傷口有沒有問題?
宋媽望見門口的陣仗,連忙出來查看情況。
這一看也是一驚:“少爺?您怎麼回來了?您不是住院了嗎?”
徐斯禮卻瞥見院子裡停了一輛有幾分熟悉的卡宴。
他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來這是誰的車,手抓住病床邊緣,問宋媽:“誰來了?”
宋媽沒有多想就回答:“是太太的兄長,陸先生。”
“陸山南?在家裡?”
“對,他來看太太,剛到一會兒。”
“……”
徐斯禮咬住了後牙,“送我上樓。”
保鏢領命,四個人,一人提著病床的一個角,保持水平線,將病床抬上二樓。
主臥門口。
房門虛掩。
徐斯禮示意停下,目光透過門縫,恰好看到陸山南坐在床邊椅子,手裡拿著水果刀削蘋果。
他沒有用碟子,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塊剛切下的蘋果,自然地送到時知渺嘴邊。
這一幕落在徐斯禮眼裡,簡直比肋骨斷裂還讓他疼。
保鏢推開門。
時知渺聽到聲音,看向門口,剛好跟徐斯禮涼颼颼又壓著火的眼神對個正著。
她一愣:“徐斯禮?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自己家,有什麼問題嗎?徐太太這麼驚訝,是覺得我回來,壞了你們兄妹的獨處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