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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死寂(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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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文學 滿兒見大夫人難見沉穩與篤定,如釋重負般,撒腳丫子就往北邊兒順天府跑。

大夫人抬眼望了望,二樓雅間一溜地被桃花紙蒙得死死,榆木梁架窗欞都緊緊關著,看不出端倪來。

福滿記是定京城裡大家貴族老少爺們都樂意來地方,勝地段繁榮,氣氛富貴,平日裡請宴慶賀也顯得體麵。

來往都是人物,大堂裡招呼跑堂自然也是個慣會察言觀色,見大夫人著一身葡萄紫繡百子戲嬰潞綢綜裙,梳著高髻,一身都是南珠頭麵,耳下低低墜下那兩顆碩大南珠,暖光下熠熠生輝。

一看就是大家夫人。

跑堂趕忙將帕子往肩上一搭,湊過身去吆喝:“夫人這是來定席麵呢還是會友呢?早晨剛從閩西加急運過來了些鮮鮑魚,包幾隻鮑魚盒子回去,又討口彩又有顏麵!”

大夫人擺擺手,道:“見人,帶我去白玉廂吧。”

跑堂歡天喜地地叫了聲“得嘞”,便引著大夫人往二樓走,邊走邊語氣誇張地說:“原來夫人是來會友啊。將才也來了位天仙似夫人候白玉廂。穿了石榴紅顏色,一走進大堂裡,就像帶著一團火燒了進來!哎喲喲,那通身富貴氣兒!有句老話兒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那樣人物就該和您是一道!”

大夫人越聽越不好,聽到後頭,心直顛顛地沉了下來——富貴夫人等她,那肯定不是市井潑皮來訛錢了啊!

“她是什麼時候來?”大夫人後怕起來,往下探了探,街上已經沒了青幃小車影蹤,估摸著車夫是被請去後廂吃茶了吧

隻能硬著頭皮又上了層台階兒。試探性地往前一探,問那跑堂:“她是什麼人”

跑堂還沒來得及說話兒,倒聽到清脆女聲:“賀夫人來了!”

大夫人愕然抬頭,卻見一個星眸劍眉,丫鬟打扮小娘子守門口,又聽“吱呀”一聲,門從裡頭開了,從裡頭出來一個十六七歲丫頭,笑著迎過來,側身攙住大夫人:“您可算是來了。我們家夫人等了您可久了呢。”

那丫鬟力道大,看似軟綿動作,卻讓大夫人動彈不得。架著她一步一步往裡靠。

大夫人嬌養玉貴地被養了幾十年,哪裡禁過這樣場麵,僵手僵腳地直愣愣望著那丫頭,眉眼似曾相識,心裡頭慌極了。眼神從雕著博古直欄四下閃到紅沉木鋪就地板上,心裡頭陡然想起來晨間太夫人那句話,她不僅是個女人,她還是個母親

緊緊咬住牙關,如果她獨自將這件事情擺平了,是不是就看作她慢慢地承擔責任與保護家人呢?

心裡頭這樣想。腳上動作就自覺了些,幾下掙脫掉了那丫鬟挾製,忍住心慌。將門推得大了些,再“嘭”一下關住。

跑堂有些看不懂了,一個知道來人是誰,一個還打聽,這都是富貴打扮貴家夫人啊。無奈搖搖頭。習慣性地將搭肩上帕子拿了下來又一把撩上去,神情重變得歡天喜地起來。吆喝著跑下樓去。

大夫人繞過擺門前隔斷屏風,小心翼翼地探出個步子,等看清了正襟危坐上首來人,心頭恐慌與害怕立即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程度,聲音高得破開了。

“是你!”

紅漆八仙渡江大圓桌,上頭擺著兩盞白甜釉繪並蒂蓮紋舊瓷茶盅,一個蓋子斜斜地蓋上頭,一個蓋得嚴嚴實實。大夫人帶著無惶恐與折磨聲音,顯然讓坐上首女子很歡喜,隻見她伸手將茶盞端了起來,就著蓋子拂了拂飄蕩茶湯上麵幾片兒茶葉,絳唇湊了上去,小小抿過一口,便沁白釉色上留下了一抹玫紅,然後絳唇一勾,彎出一個極美弧度。

“當然是我,否則您以為是誰?”

女人歪著頭,帶了幾分不合時宜俏皮,垂了眼瞼,將另一盞茶盅輕輕地推了過來。

“臨安侯夫人嘗嘗這家龍井吧。我們兩個家裡頭茶葉都是宮裡賞下來,偶爾嘗嘗外頭東西,全當做憶苦思甜。”

女人聲音又軟且媚,伴著白瓷“吭哧”著劃過漆木細碎響聲,顯出了妖豔與咄咄逼人氣勢。

大夫人感覺自己像被貓兒逼到了牆角老鼠,本能地就想流下淚來,卻無端地不甘心她麵前示弱,忍著眼淚與恐懼:“應邑長公主,您是天潢貴胄,與聖上連著血脈親緣,萬民奉養,百官膜拜,您怎麼就這麼喜歡逮著我不放呢?”

又從袖裡將那封信掏出來,“啪”地一聲拍了桌上:“您好好來請!要不下帖子要不您來賀府,我能不見您嗎?縱然是上回您騙我,侯爺後來也都同我說清楚了,您和侯爺就算是有過情誼,可如今早就各自成家立室,我能怪您嗎!哥哥事兒多大啊!您就貿貿然地拿哥哥來哄我出來”

說到後頭,大夫人揪著袖子抹了抹眼角。

應邑輕笑一聲,突然轉了臉,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氣勢洶洶地帶著風就往這頭走。

“說清楚!什麼叫說清楚!”應邑本來就比大夫人生得高挑,如今站得筆直,居高臨下地望著大夫人,顯盛氣淩人:“賀琰無非就是哄你!我們事兒還需要你來怪,你來怨?我和賀琰兩個人之間恩怨情仇,乾卿何事?方福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大夫人條件反射地往後一縮,囁嚅幾下唇,還沒開腔,就聽應邑擺擺手,從桌子上撈起那張紙來,說道:“我今兒也不欲與你多言。這信是我寫,可我並不是哄你。”應邑情緒一向是因為賀琰而起波瀾,如今想起來正事兒,神情平靜下來。中指與食指間夾著那方紙,麵有輕蔑有戲謔有嘲諷,繼續言道:“我手裡頭是有方祈信箋,你猜猜是和誰通信?”

話頓了一下,還沒等大夫人答,應邑便哈哈大笑起來:“是和韃子!和韃子親征主帥托合其通信!西北方家是個多麼忠貞家族啊!自詡‘父子三人死疆場,一門寡婦守貞潔’!合著都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你說,好笑不好”

“啪”地一聲打斷應邑後話,十分清脆,不算大卻奇跡地堪堪壓過應邑笑聲。

大夫人氣得發抖。一雙眼似乎充血得通紅,嘴唇顫動,眼睫顫動。將才一耳光打應邑左臉右手縮袖裡顫動得厲害,她心裡是怕,可多地覺得痛極了,她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一個人,若是手裡有把刀。她會毫不猶豫地捅進應邑心窩子裡。

應邑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出手極,反一揚手,一巴掌回了大夫人臉麵上:“方福,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碰我!”

大夫人白圓臉刹那紅成一團。單手捂住臉,終究是再也忍不住了,嚶嚶哭出了聲兒。後退了兩步將身子抵博物櫃上,聽不明白說些什麼,夾雜著哀哀地哭聲,隻能聽見斷斷續續地就那麼幾個詞兒:“你誣陷道理回去”

應邑喘著粗氣兒,瞪圓了一雙眼。譏笑:“你除了哭你還會什麼?沒了太夫人撐腰,沒了方家依靠。沒了你那姐姐——哦,你那姐姐如今正被禁足呢,記得前朝王淑妃就是被禁足時候,沒了人管,幾隻兩個巴掌大老鼠將她鼻子都啃沒了!”又揚了揚手裡頭那張紙,從懷裡頭拿出疊兒信來,一把甩了大夫人腳跟前:“等到時候我將這些信都呈上去,你且看著吧!你嫂子你外甥,你們方家裡裡外外人,看還有哪個能活下來!”

大夫人捂著臉,蹲下身去將其中一封信顫顫巍巍地撿起來,迅速地打開,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看下去,眼神移到了信尾,臉色卻一點血色也見不到了。

“是你哥哥筆跡吧?聽人說方祈又承左皖,先臨顏真卿,再習米芾、黃庭堅、懷素。一手簪花小楷寫得很是風流,急行狂草也寫得頂尖,如今看他字兒倒真是不負盛譽。”應邑語氣裡帶著得色和嘲笑,細細地一寸一寸地打量過大夫人臉上變化,心裡開心了:“彆人想學也學不來,我說了我沒哄你。”

大夫人說不出來自己現是緊張是失望還是不可置信,她隻覺得自己喉頭發甜,似乎有一股直衝上腦血氣堵了喉嚨裡。

“我不信!”大夫人三下兩下將紙撕得粉碎,一把擲地上。

“你既然不信,那你撕了做什麼?”

應邑抬了下頜,篤定發問,又笑著說:“反正你哥哥是個不警醒,我封邑離西北多近啊,特意找了人候著。方祈信箋遭人截胡過一次,還能被截第二次,可見你們幾兄妹都是蠢。”朝著灑青磚地上,似雪片兒碎紙,努努嘴:“撕吧,不止這一封,我手裡頭存著有好多呢。”

白玉廂牆角,高幾,矮杌上擺著有虞美人,有芍藥花,有石竹,各個粉濃芬馥,窗欞蒙是一層沁油紙,能隱隱約約看到外頭熙熙攘攘街景,和雖然穿著粗布麻衣卻笑得咧嘴到耳根子平民們。

兀地從外頭傳來一陣“劈哩乓啷”敲鑼鼓聲兒,大夫人渾身一震,往四周望了望,明明是三月暖春,她卻如同身處九層煉獄一般,口中乾澀,語聲嘶啞。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我當然想要你命。”

應邑一挑唇,嬌媚婉轉嗓音壓過那腔頹唐絕望聲音,塗得火紅唇卻說出如此狠戾決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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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我還是不會章推,隻好就這裡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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