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從哪裡去受賄來的?”朱元平笑著打趣,平常趙遠航也抽不起這種煙,哪怕絕大多數人都不喜歡抽。
“滾,老子過大生,婆娘專門給我弄了一條犒勞,最後一包了。”趙遠航不無感慨,他就喜歡抽這種勁道大的,可惜太貴了,隻能偶爾抽一抽。
張成富一見忙不迭地把自己衣兜裡的紅梅拿出來散煙,順帶給一名治安員使了個眼色。
“這年頭走哪裡都得要錢,光靠兩條腿,他能跑哪裡去?周三娃跑過外頭去打工過沒有?”朱元平也讚同趙遠航的意見,立即問道。
“沒聽說出去過,就窩在家裡,所以周大娃兩口子才見不得他,覺得他成天在家裡好吃懶做,又掙不到錢。”張成富馬上補充道。
“有沒有對象?”朱元平再問。
“嗬嗬,就他那個日不攏聳的鬼樣子,哪個屋裡會把女兒嫁給他這種人?”張成富輕蔑地咧嘴一笑。
“周邊他有沒有親近熟悉的親戚或者朋友?”趙遠航進一步問道:“平時耍得好走得攏的,有沒有?”
張成富遲疑了一下,歪著頭想了想,“應該沒有,現在外邊都曉得了,哪個還敢理他?高軍,你和周三娃一個村,曉得不曉得周圍他和哪個耍得好?”
旁邊提著暖水瓶進來倒水的治安員撇了撇嘴:“他那個狗球樣子,哪個和他耍得攏?根本就沒啥朋友,外邊連煙都要不到一支抽,……”
趙遠航忍不住皺眉,如果身上有沒有啥錢,周圍又沒有啥朋友,這個逃跑方向就有些不好判斷了。
沒錢的話,搭車都搭不到。
這年頭車匪路霸凶得很,外邊貨車司機對攔路搭車的根本就不甩你。
他周圍又沒有親戚朋友,也就是說沒有去處,能往哪裡跑?
“屋裡邊都去看過了麼?”
“王勇去看過了,看樣子是有些準備的,……”朱元平見趙遠航不放心,“要不,趙隊,再一起去看一遍?”
“走!”趙遠航夾起豬腰子包包,一揮手:“不去看一下我心裡不踏實,媽的,今年你們這南片都死了幾個人了?還有完沒完?油都給老子燒貴了,等老馬來了,老子要和他好好說道說道,年底必須給老子三百升油,不然下次就沒得這麼快了。”
安江縣呈一個長條狀,分成北三、中三、南四,十個區,共四十五個鄉鎮,全縣一百二十萬人,算是全省排在前十的人口大縣了。
東壩就是南四區中最大的區,羅河是東壩區五個鄉鎮中一個靠西邊的一個鄉,人口不算多,不到一萬八千人,剛過東壩鎮的一半。
“嘿嘿,趙隊,你和所長儘管去說,莫在我麵前發牢騷,不過今天夥食鄉裡保證搞好。”
朱元平嘿嘿一笑,他也知道趙遠航隻是嘴巴上吼得凶,其實如果所裡不主動開口,他是絕對不會在馬連貴麵前說這些的。
張建川對羅河這邊還是比較熟悉的,他外公外婆就是東壩鎮的人,但二姨嫁到羅河鄉這邊,但不是小寨村,大略知道小寨村這邊的情況。
跟著刑警隊和派出所一幫人分成幾撥,有去幾個路口設卡的,有去河壩裡再次搜索的,還有就是去凶犯屋裡的,張建川跟著去了凶犯屋裡。
在張建川看來,屋裡沒啥看頭,典型一窮二白。
除了一張床,上邊鋪著粗劣不堪的爛涼席,連穀草都露出大半在外邊。
一個拌桶擺在屋裡,還有兩蛇皮口袋麥子靠在一邊,牆上貼著一張不知道哪裡撕下來的掛曆畫,一個泳裝大胸美女被落下一角遮住了半邊臉。
另外還有一根長條板凳,以及一個破爛不堪的五鬥櫃,其他一無可取之處。
刑警隊的人在裡邊察看了一陣,並沒有什麼收獲。
張建川也鼓著眼睛仔細觀察刑警隊的人表現,但沒看出有什麼特彆。
一幫人又到了現場,也就是死者院子裡,技術人員正在勘查現場。
張建川也帶著一個工作筆記本一支圓珠筆跟著大家夥兒四下走訪。
二社和五社緊挨著,原來都是一個生產隊分出來的,大家都十分熟悉。
“……,哪個曉得喃?撞起鬼了,周三娃平時不開腔不出氣的,咋個氣性這麼大?他娃就是個陰雞公啄大米,不聲不響就做大事,……”
“要說黃大娃兩口子根本就沒和周三娃打過錘,上一次是黃林娃和黃俊娃罵周三娃,黃大娃兩口子就在一邊看熱鬨,哪曉得今天黃林娃和黃俊娃去隆慶趕場去了,沒在,就隻有黃大娃兩口子在,鬨了幾句,……”
“……,我隻聽到周三娃在那邊說隻找黃林娃,後來我也沒管,就去喂雞了,……,後來聽到院子那邊哎喲了兩聲,然後就看到周三娃慢悠悠地走了,……”
“當時還不曉得,就聽到黃大娃在那裡哎喲哎喲地稱喚,我也沒在意,再後來就聽到那邊楊翠喊起來了說殺到人了,我才跑過去看,……”
“……,具體啥子事情,我也不敢亂說,多半是上一回黃林娃吐口水吐到周三娃腦殼上的事情吧,說當時周三娃眼睛都紅了,如果不是在場人多攔到起,當時就就要弄起來,……”
“跑哪裡去了?這我咋曉得喃,人都殺死了兩個,逮到肯定要敲腦殼,肯定就跑了,……,周二娃在福建打工,那邊天高皇帝遠,多半是要跑福建去找周二娃,要不然在屋裡等死?……”
“啷個曉得他不去殺黃林娃,卻把黃大娃兩口子殺到了,太莫名堂了,……”
“也說不清楚,周三娃這種人氣性大得很,那天我就看他那個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樣,黃林娃和黃俊娃也是今天沒在,要不然絕對要遭殺翻,……”
“就是,說不定周三娃還躲到哪裡在,要把黃家屋裡殺絕喃,上回毬點兒大的事情,他都要和人拚命,這一回,反正他都是死,……”
“不可能,公安局的人都來了,他還不曉得跑周二娃那裡去?還要跑回來尋死不成?”
所有人都唏噓感慨,興奮中帶著後怕。
突然間平素看不上的人居然敢殺人了,而且一下子就捅翻了兩個。
有些人都在回憶以前有沒有得罪過周三娃了。
……
張建川跟著大家回到鄉上時,天都快黑了,這一折騰就是三四個小時,出了一身臭汗。
看到所裡的212吉普車也在,就知道所長馬連貴也到了。
旁邊還有一輛吉普車,估計是縣局裡的。
會議室裡黑壓壓坐了一大片人。
張建川也不知道自己夠不夠格,尋思了一下,最後還是沒進去。
自己問的這些情況也都沒啥特彆的,但張建川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等一會兒所長他們出來,自己是按部就班彙報,還是說一說自己感覺?
張建川猶豫中,乾脆在院子裡和一個相熟的治安員加上唐德兵吹牛閒聊。
會議室裡討論案子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民兵們和其他一幫聯防和治安員們早就在刑警隊和所裡民警帶領下出去設卡和搜尋去了。
張建川和唐德兵餓得前胸貼後背,才看到會議室裡人出來,招呼大家到食堂裡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