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猛地睜開眼睛，一股濃烈的檀香味鑽入鼻腔。
他下意識想抬手揉眼，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一雙柔軟卻有力的手緊緊攥住。
“叔叔您就要了我吧”
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濕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耳垂上。
李銳渾身一激靈，這才發現自己半躺在床上，一個身著素白單衣的年輕女子正跨坐在他腰間。
女子衣襟半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在昏暗的燭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臥槽！”
李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扯過床邊的外袍裹在身上，“你誰啊？這他娘的是在搞仙人跳嗎？”
女子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掀翻在床，烏黑的長發淩亂地鋪散在錦被上。她抬起頭，一雙杏眼裡盈滿淚水，嘴唇顫抖著：“叔叔您您嫌棄妾身這蒲柳之姿？”
說話間，女人眼神暗淡，一時間連動作都忘了。
李銳這才有機會打量四周——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青磚鋪就的地麵，牆角擺著一張紅木書案，上麵整齊地碼著幾摞線裝書。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完全不是他那雙因為常年敲鍵盤而骨節突出的手。
這是一間耳房，用作小憩。
透過耳房的門縫，正對著李家大廳，隻不過此時大廳內白布飄零，儼然被布置成了個靈堂。
“我穿越了？”
李銳喃喃自語，太陽穴突然一陣刺痛，潮水般的記憶碎片湧入腦海。
大虞朝，雍州，臨江郡長澤縣李家二公子李銳，年方二十，在縣學讀書，頗有才名。
父母都是老實人，靠點小買賣度日。
大哥李鋒則這長澤縣府衙裡的衙役，雖隻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但在這長澤縣卻是普通老百姓眼中的官老爺。
因此在外人眼中，這李家可正是那豐饒之家。
隻是大哥李鋒在半月前因為追捕盜賊，誤入山林，成了山中猛虎的口中餐，被找回時隻有一身血衣，連個全屍都沒有。
李家夫婦也因為急火攻心，撒手人寰，好好的李家如今隻剩下李銳一個人。
“叔叔”
女子啜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若是連您都不要妾身，妾身當真沒有活路了”
李銳定睛看向床上的女子，記憶逐漸清晰——梅映雪，大哥李鋒未過門的妻子。
按照記憶，兩家定親已有一年，原計劃今年中秋完婚。
隻是這婚還沒接，人先沒了一個，正是世事無常。
“嫂子，你先起來說話。”
李銳背過身去，耳根發燙：“雖未過門，但你畢竟是我大哥的未婚妻，我名義上的大嫂，你這這不合適。”
梅映雪緩緩從床上爬起，整理好淩亂的衣衫，聲音哽咽：“叔叔，妾身知道這樣有違禮數。”
“可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我爹娘已經收了崔勇的聘禮，明日就要強押我過門”
崔勇？
李銳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縣衙另一個捕快，大哥李鋒的死對頭。
據說此人貪財好色，仗著姐夫是個混幫派的小頭目，在長澤縣橫行霸道。
長澤縣天高皇帝遠，有時候，幫派的小頭目比官老爺的話都管用。
“你先彆哭。"李銳遞過一塊手帕，“慢慢說。”
梅映雪接過手帕，指尖不經意擦過李銳的手背，讓他心頭一顫。
她擦了擦眼淚，聲音低啞：“你大哥遇難後，我爹娘就說李家氣數已儘，要退了這門親事，但又舍不得李家已經給的聘禮。”
“於是，他就想出來這招驅虎吞狼的毒計，直接找媒婆把我介紹給了崔勇。”
“那崔勇他也早就對我垂涎已久”
說到這裡，梅映雪咬住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以前你大哥在的時候，靠著一身好拳腳，那崔勇也不敢亂動。”
“可現在你大哥不在了，再加上還是我爹娘自己找上門的，那崔勇就更加無所顧忌了。”
“前日他帶著聘禮上門，說說大少爺死了，他作為同僚理應‘照顧'我。”
梅映雪的手指絞緊了手帕，“我爹收了二十兩銀子的聘禮，還還簽了婚書。”
李銳眉頭緊鎖。
這具身體的大哥已經去世，梅映雪即便再嫁也沒問題，可顯然，現在不是梅映雪真心想嫁，而是形勢所迫。
“所以你想”李銳隱約猜到了梅映雪的打算。
“妾身願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梅映雪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個頭，“求叔叔收留！妾身願意願意嫁給叔叔，延續李家的香火！"
李銳倒吸一口涼氣，這劇情發展也太狗血了。
這是什麼小本子劇情，大哥的未亡人要嫁給身為小叔子的我？
而且外麵就是靈堂，這算不算得上一種前犯？
“不行！”
他脫口而出，“你是我大哥的未婚妻，我怎麼能”
倒不是李銳多麼正人君子，隻是這梅映雪顯然不是真的喜歡他，至少目前如此。
梅映雪抬起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叔叔是嫌棄青兒出身農家，配不上讀書人嗎？”
“不是這個原因！”李銳擺手，
“這這不合禮數！”
“禮數？”
梅映雪淒然一笑：“那崔勇強占民女、欺行霸市就合禮數了？我爹為二十兩銀子賣女兒就合禮數了？”
她突然抓住李銳的衣袖，“叔叔，您若不肯收留，妾身唯有一死也不受崔勇那廝的淩辱！”
李銳看著她決絕的眼神，知道這不是玩笑。
“你先起來。”
李銳扶起梅映雪，斟酌著詞句：“我理解你的處境。但大哥剛走，父母也我們家還在服喪期，現在談婚論嫁實在不妥。”
梅映雪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支撐，搖搖欲墜。
“不過”
李銳趕緊補充：“你可以暫時住在李家。我好歹是個讀書人，縣學裡的同窗不少，崔勇應該會有所顧忌。”
梅映雪猛地抬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叔叔是說妾身可以留下？”
“嗯。”
李銳點頭，“等過了這段日子，我們再從長計議”
他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巨響！
有人踹開了李家大門！
“梅映雪！給老子滾出來！”
一個粗獷的男聲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老子就知道你這個小娘皮躲來了李家！”
梅映雪臉色瞬間慘白，整個人瑟瑟發抖：“是是崔勇！”
李銳心頭一緊，從耳房中衝出來，就看見李家院子的大門已經被人粗暴地踢開，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帶著兩個跟班闖了進來。
崔勇三十出頭，一身皂隸服緊繃在發福的身體上。
他身後的兩個跟班則是一身白役衣服，腰間彆著根木棍。
縣衙內除了衙役還有白役。
不過衙役至少還有個官身，但白役隻是編外人員，不過背靠官府，也能狗仗人勢，橫行鄉裡。
顯然，這兩人就是跟著崔勇的白役。
崔勇眯著一雙三角眼，目光先在梅映雪身上貪婪地掃視一圈，然後才看向李銳。
“喲，這不是李二公子嗎？”
崔勇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深更半夜的，和我未婚妻獨處一室，不太合適吧？”
李銳強壓住心中的厭惡，挺直腰板：“崔勇，梅映雪是我大哥的未婚妻，何時成了你的未婚妻？”
“哈哈哈！”
崔勇大笑幾聲，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抖開，“白紙黑字，柳家已經收了聘禮，婚書在此！李二公子莫非想強占民女？”
李銳掃了一眼那張所謂的婚書，確實是柳父的簽字畫押。
他冷笑一聲，道：“你有婚書？難道我李家就沒有？”
崔勇臉色一沉，三角眼中閃過一絲凶光：“李銳，彆給臉不要臉！你大哥死了，你爹娘也蹬腿了，就剩你個書呆子，真當自己還是李家叔叔？”
他上前一步，抽出身邊白役腰間的短棍，在手中掂了掂：“識相的，現在就把梅映雪交出來，再賠我十兩銀子的名譽損失費，否則”
“否則怎樣？”
李銳雖然心跳如鼓，但麵上不露怯色：“崔勇你是要在李家行凶嗎？彆忘了，我雖無功名，但也是縣學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