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煎好了，李銳扶起梅映雪，小心喂她喝下，這次她乖順許多，隻是被苦得皺起鼻子。
李銳從包袱裡找出一小塊糖，這是年輕婦人細心準備的。他掰下一角，放入梅映雪口中。
“甜“梅映雪微微睜眼，眼神終於有了焦距，“這是哪裡？“
“安全的地方。“李銳鬆了口氣，“感覺如何？“
“像被馬踩過一樣。“梅映雪虛弱地笑了笑，試圖坐起來，卻被李銳按住。
“彆動，你需要休息。“他遞給她水袋，“多喝水。“
梅映雪小口啜飲，目光掃視著簡陋的木屋：“追兵呢？“
“暫時甩掉了。“李銳不願告訴她黑衣人已經搜到村裡的事，“睡吧，我守著。“
梅映雪卻搖搖頭，掙紮著坐起來：“我們得談談。“她深吸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玉佩，“關於這個。“
李銳安靜地等她繼續。屋外，鬆濤陣陣，偶爾傳來鳥兒的啼鳴。
“我不是梅映雪。“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或者說，我不隻是梅映雪。“
李銳眉頭緊鎖：“什麼意思？“
“梅映雪和梅寒霜從來就是同一個人。“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我就是梅寒霜。“
木屋中一片死寂。李銳盯著眼前這張年輕的臉龐——分明是二十出頭的少年模樣，怎麼可能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密探頭目梅寒霜？
“不可能。“李銳斷然道，“我見過梅寒霜，她比你年長許多。“
“易容術和縮骨功。“梅映雪——或者說梅寒霜苦笑一聲，“多年來，我以兩個身份活動。梅寒霜負責朝堂上的明爭暗鬥，梅映雪則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任務。“
李銳腦中閃過無數片段——梅映雪對朝廷內幕的熟悉，她超乎年齡的沉穩，那些隻有高層才知道的機密
“為什麼要告訴我？“他聲音乾澀。
“因為我可能活不到京城了。“梅映雪直視他的眼睛，“而你必須知道真相，才能完成這個任務。“
李銳猛地站起來，打翻了旁邊的水碗：“彆說傻話！你隻是發燒而已！“
梅映雪平靜地看著他：“不隻是發燒。那支射中我的箭上有毒，隻是發作很慢。我能感覺到它在侵蝕我的內力。“
李銳如遭雷擊，跪倒在她麵前：“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不早說？“
“在救父親那晚。“梅映雪輕聲道，“我不想讓你分心。“
李銳雙手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該死的楚雲！“他突然想起什麼，“解藥呢？他一定有解藥！“
梅映雪搖頭：“沒用的。當務之急是把證據送到京城，揭露楚雲和禁軍的陰謀。“
她抓住李銳的手，“答應我，如果我撐不到京城，你一定要繼續完成任務。“
李銳眼中燃起怒火：“不！我不會放棄你！“他翻出包袱裡的藥草，“老大夫給的藥呢？也許能緩解毒性“
梅映雪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眼中泛起淚光：“李銳“
“彆說了！“李銳粗暴地打斷她，聲音卻帶著哽咽，“我發過誓要護你周全不管你是梅映雪還是梅寒霜“
屋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李銳瞬間警覺，撲滅了火塘裡的餘燼。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止一人。
“躲起來。“他低聲道，扶起梅映雪藏到木屋後方的夾層中，那是獵戶存放獸皮的地方，氣味濃重，能掩蓋他們的氣息。
“彆出來，無論發生什麼。“李銳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關好夾層暗門，自己則持刀站在門口，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腳步聲停在屋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李校尉，我知道你在裡麵。我是老吳。“
李銳沒有放鬆警惕：“證明身份。“
門外沉默片刻，隨後響起一段特殊的口哨聲——這是他們之前約定的暗號。李銳這才稍稍放下刀，打開一條門縫。
老吳滿臉風霜，身後跟著五個灰衣漢子，個個麵帶疲色。“可算找到你們了。“老吳鬆了口氣，“梅大人呢？“
李銳沒有立即回答，銳利的目光掃過每個人：“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
老吳指了指身後一個瘦小男子：“阿黃是獵戶出身，追蹤是他的看家本領。我們看到溪邊的腳印和藥渣“
李銳這才讓開身子：“進來吧，小聲點。“
老吳看到從夾層中出來的梅映雪，立刻單膝跪地：“梅大人！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梅映雪虛弱地擺手：“起來吧，情況如何？“
老吳臉色陰沉：“楚雲封鎖了所有通往京城的路，懸賞捉拿你們。更糟的是“他猶豫了一下，“他抓了嶽小姐，揚言三日後當眾處決，引你們現身。“
梅映雪臉色煞白：“姐姐“
李銳扶住她搖晃的身體：“我們得救她。“
老吳點頭：“我們聯絡了三十多個老部下，都願意拚命。但需要您的指示。“
梅映雪強打精神：“地圖。“
老吳展開一張簡陋的地圖，鋪在木桌上，梅映雪指點著幾處要道：“楚雲會在這些地方設伏。我們分三路行動，一路佯攻東門，吸引注意，一路從西門潛入，最後一路埋伏在法場周圍，伺機而動。“
她條理分明的部署讓李銳再次確信——這確實是那位以智謀著稱的梅寒霜。但她的臉色越來越差，說到最後幾乎站不穩。
“今天就到這裡。“李銳打斷討論，“梅大人需要休息。“
老吳會意，帶著手下退出木屋：“我們在周圍警戒，您好好休息。“
待眾人離開，梅映雪再也支撐不住，倒在李銳懷中。她的呼吸急促而淺薄，額頭滾燙。
“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的真實身份？“李銳輕聲問。
梅映雪虛弱地笑了笑：“梅寒霜是他們心中的支柱不能倒。“她抓住李銳的衣襟，“隻有你知道我的全部“
李銳抱緊她，心如刀絞。窗外，夕陽西下，將木屋染成血色。他知道，一場惡戰即將來臨，而他懷中的這個人，正以驚人的速度離他遠去。
“睡吧。“他輕撫她的後背，如同安慰一個孩子，“明天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梅映雪在他懷中漸漸放鬆，呼吸趨於平穩。李銳望著窗外的星空，暗暗發誓：無論她是梅映雪還是梅寒霜，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不會讓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