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舟從此青雲直上,仕途如日中天。
裴硯舟有個愛好,那便是去青雲閣坐坐。
青雲閣是一座茶樓,對麵便是天香閣,而天香閣是一座青樓。
桐棠便是天香閣的姑娘。
青雲閣二樓正對著桐棠的房間。
裴府。
“小姐,小姐,姑爺又去茶樓了。”
“哦,他喜歡那便隨他去吧。”
……
一年後,裴硯舟狀告宰相蔡瓊貪汙受賄,結黨營私,禍亂朝綱。
樁樁件件的證據擺在眼前。
滿朝上下一片嘩然。
皇上震怒,無視了那些真憑實據,訓斥裴硯舟汙蔑朝廷重臣,當場杖責五十,關進大獄中。
曾經與他交好的同窗個個避之不及,唯恐牽連自身。
……
大獄中,陰暗潮濕。
宰相蔡瓊坐在那把紅木椅子上,麵容陰鷙地看著側身躺在地上,傷重至無法起身的裴硯舟。
“裴硯舟,老夫如此看重你,把唯一的愛女都許給了你,換來的竟是你如此的恩將仇報嗎?”
裴硯舟躺在地上,忍著身上的劇痛,抬頭看向蔡瓊。
“蔡瓊,你貪汙受賄,結黨營私,以至於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我裴硯舟狀告你,不是為了私怨,而是為社稷和百姓!”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蔡瓊隻是淡漠的看著他,眼中似有憐憫:“你以為是老夫導致的這一切?蠢才!”
蔡瓊罵了聲蠢才看著裴硯舟:“你與老夫的恩怨不提了,寶珠呢?寶珠對你一片真心就換來你如此相待嗎?”
蔡瓊提到這個名字,裴硯舟終於無法再理直氣壯了,眼神黯淡了下來。
良久才說了一句:“是我對不起她。”
“你若是真覺得對不起她,就與她說清楚,讓她對你死了這條心,就此和離吧!”
蔡瓊站起身,甩了一把袖子,轉身走出了這座不見天日的大獄。
第二日,桐棠來了,提著一個食盒。
用銀兩打發了獄卒,走進大牢,目光落在裴硯舟血跡斑斑的囚衣上。
裴硯舟有些不自在的乾笑了兩聲。
“你不問問那位皇上怎麼處置你嗎?”桐棠在裴硯舟麵前蹲下身子,托著下巴看著他。
“哦,怎麼處置?”裴硯舟順著桐棠的話問道。
“皇上本想殺了你,蔡瓊給你求了情,改為了流放。”
“哦?”裴硯舟趴在床上端著碗一口一口的吃著桐棠帶來的飯菜。
“其實這結果是你那位娘子蔡寶珠在蔡瓊院子裡跪了一天一夜求來的。”
裴硯舟拿著筷子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沒什麼想說的嗎?”
“沒有。”
“裴硯舟,為什麼呢?”
“什麼?”
“你前途無量,為什麼自尋死路呢?”
“因為我答應過老師,做個好官。”
“所以,你是故意的?”
裴硯舟默了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知如今,科舉黑暗,官場腐敗,也看到了城外饑民哀嚎,城內黨同伐異。”
“可百官皆默,若我也忍了,那這麼多年讀的經史子集豈不成了空談妄言?”
桐棠蹲在地上仰頭看著裴硯舟第一次明白震撼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大牢陰影處,緩緩走出一女子,錦衣華服,披著鬥篷遮住了麵容。
走到裴硯舟大牢中。
“你一開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扳倒我爹爹?包括娶我?是不是?”
桐棠不動聲色的退到了一邊。
裴硯舟望著突然出現在她大牢中的蔡寶珠,緩了緩,道了聲:“是。”
“這一年,以你的聰明,也該看出你無論如何也扳不倒我爹爹,可你還是把證據呈給了聖上,為什麼?”
裴硯舟眸色暗了下去。
“因為我害怕。”
“怕什麼?”
“怕與惡人為伍,天長日久,涼了心中這一腔熱血。”
“那我呢?我算什麼?”
蔡寶珠這個問題,裴硯舟沒回答,而是問了另一個看起來毫不相乾的問題。
“寶珠,你可去過城外十裡坡。”
蔡寶珠不知裴硯舟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來。
“不曾。”
“你可知城外饑民為了一口吃食賣兒賣女,甚至易子而食,你沒見過,但我見過。”
蔡寶珠看著裴硯舟一臉不解。
“那你一定知道都城內,達官貴人,皇親國戚打賞舞姬,一擲千金。”
蔡寶珠一臉不可置信:“你就為了那些賤民!”
“寶珠!”
裴硯舟看著蔡寶珠一下子就釋然了。
是啊,怎麼能指望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大小姐能理解這世間的疾苦呢?
蔡寶珠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看著裴硯舟。
“你可後悔?”
“不悔。”
“你對我可有一絲情誼。”
“不曾。”
“啪。”的一聲耳光響亮。
蔡寶珠轉身離去。
桐棠見蔡寶珠身影徹底消失,看著裴硯舟:“裴硯舟,我救你出去吧?”
“你一個弱女子,救我出去?”
“其實我不是弱女子。”
“哦?”
“我是個妖精,這牢裡的捕快沒一個人是我的對手。”
“哦。”
“怎麼?你不信啊?”
“嗯。”
桐棠搖身一變,一條赤練蛇盤旋在裴硯舟麵前。
裴硯舟盯著赤練蛇,赤練蛇盯著裴硯舟。
裴硯舟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
所以,桐棠真的是個妖精!還是個蛇精!
難怪彆人說她冰肌玉骨,清涼無汗……
難怪她自己說要攢功德!日後飛升做神仙!
裴硯舟緩了緩,沒緩過來,於是又緩了緩,才緩過來,盯著麵前那條赤練蛇:“好了,我信了,你可以變回來了。”
桐棠變回人身 看著裴硯舟有些不可思議。
想著這家夥真不愧是狀元郎,對自己是個妖精,接受度這麼良好嗎?
“你為什麼想救我?”
“因為你對我有恩啊。”
“嗯?”
“那日在道觀中,我是在渡劫,老天啊興許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沒有劈死我。”
“這樣啊。”裴硯舟一點不覺得自己會有那麼大麵子,繼續問道:“你修煉了多少年?”
“三百年。”
“那算修為高深嗎?”
同樣默了默:“不算。”
的確是不算,三百年隻能算個小妖。
“那不用了。”言語間倒沒有失望之色。
“你確定?”
“確定。”
得到這兩個字的回複,桐棠沒做糾纏,轉身走了。
不久之後,裴硯舟流放。
那日下著蒙蒙細雨,裴硯舟身上的傷還未好。
裴硯舟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都城,仿佛金榜題名那日還在昨日。
身邊押送他的官兵踢了他一腳。
“快走,你還當自己是狀元郎嗎?”
“呸,什麼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還不是蠢貨一個,放著大好前途不要,偏偏作死得罪蔡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