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
次日清晨，用過早飯，王川親自駕著馬車，將葛富貴送往縣城。
與此同時，安平縣縣衙外早已擠滿了翹首以待的學子。
王江擠在靠前的位置，心頭如同懸掛著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
按照他的猜測，自己這次考中童生肯定沒啥問題，但就怕節外生枝。
他不敢想象，若是這次自己還沒考中，會發生什麼後果。
時間緩緩流逝，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來了來了！”
隻見兩名衙役手持銅鑼，從縣衙大門走出。
走在最前麵的師爺手裡捧著一張紅紙，正是這次縣試的榜單。
王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著師爺手中的榜單，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鐺……”銅鑼一聲響，師爺清了清嗓子：“肅靜！現在開始宣讀本次縣試錄取名單，任何人不得喧嘩擁擠，違者重責二十大板！”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師爺手中的榜單。
王江隻覺得口乾舌燥，後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
“本次縣試共錄取童生三十六名。”師爺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現在從第三十六名開始宣讀。”
“第三十六名，白石村張大有！”
“第三十五名，青柳鎮李誌遠！”
……
每念一個名字，人群中就爆發出一陣歡呼或歎息，王江的雙腿已經開始發軟，現在都念到了第八名，還沒有他的名字。
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來，他的心也漸漸沉到了穀底，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第三名，青柳鎮周文遠！”
“第二名，三岔鎮朱振濤！”
王江的心跳幾乎停滯，隻剩下第一名了，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渾然不覺。
“第一名，青山村王江！”
這個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劈在王江頭頂。他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名？他竟然是第一名？
“王江！王江可在？”師爺又喊了一遍。
“在！學生在！”王江踉蹌著擠出人群，聲音都在發抖。
師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滿意地點頭：“不錯，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才學，特彆是你那篇《論農桑》，知縣大人親自批閱，讚不絕口。”
說著，師爺一拍手，邊上的衙役便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上麵放著十個一兩的小銀錠。
師爺將托盤往前一送，銀錠在日光下泛著亮晃晃的光：“這是知縣大人賞你的紋銀十兩，另備了‘案首’匾額一方，待會由衙役親自送往你青山村的家中。
王江心中狂喜，恭敬的彎腰行禮，隨後才顫抖著手接過銀兩。
這一刻，他心中激動無比，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家，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所有人。
“學生叩謝知縣大人恩典！”王江深深作揖，小心翼翼地將銀兩收入懷中。
隨後抬起頭，得意的朝著四周掃視一眼，直到旁邊有人催促，才跟著衙役一起擠出人群，朝著青山村出發。
那些落第的考生們麵色陰沉，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嘀咕：“王江這廝，水平也就和自己差不多，怎麼可能考中縣案首？這中間不會是有什麼隱情吧？”
半個時辰後。
王江乘坐縣衙的馬車抵達村口，打麥場上晾曬小麥的村民們紛紛側目。
縱身跳下馬車，身後衙役陸續落地，這陣仗讓眾人驚疑不定。
“王江？你這是犯什麼事了？為啥被衙役押著回來了？”有村民忍不住大聲詢問。
王江聽到這話，氣的拂袖一揮，怒聲道：“胡說八道什麼？我這是考中了縣案首，衙役大哥們是專程送我回來的！”
身後的幾名衙役聽到這話，不由翻了個白眼，什麼叫專程送他回來？分明是為了送牌匾，順便送他回來而已。
不過他們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和對方爭個高低，畢竟這可是縣案首，說不定以後有機會能成為舉人老爺。
村民們聽到王江的話，頓時有些懵逼，“啥叫縣案首？你到底考沒考上童生？”
王江按捺住得意，朗聲道：“縣案首就是童生考試第一名，比普通童生還要高一等呢！縣令大人還獎勵了我十兩銀子！”
說罷掏出銀錠展示，引得眾人一陣驚歎。
王江得意極了，剛想要繼續顯擺，就聽到身後衙役喊道：“肅靜！”
隻見兩人從馬車上小心翼翼地抬下一塊朱漆金字的匾額，“安平縣案首”五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這是知縣大人親賜的匾額，要掛在王家大門上的！”
衙役話音剛落，村民們就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真是沒想到，這王江這家夥竟然真的考中了童生！”
“可不是，而且還是個縣案首，不但有銀子獎勵，還有牌匾賜下，好像很了不得的樣子！”
“王家人要是知道了，還不得直接上天？”
村民們正說著，就看見八道身影，背著麥稈蹣跚走來，為首的正是王有福和張氏兩口子。
王有福遠遠的看見打麥場上站著一大群人，心裡咯噔一下，趕忙加快腳步。
好不容易走到近處，還沒站穩，就聽到有村民朝著他大喊：“王有福，你家王江考上童生了，而且還是全縣第一名！”
轟隆隆……
王有福隻感覺腦海中一陣轟鳴，整個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抖。
他背上的麥稈嘩啦一聲全掉在了地上，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張氏更誇張，直接‘嗷’的一嗓子蹦起來，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我的兒啊！”
她尖叫一聲，跟個竄天猴似的‘嗖’地就躥了出去，那速度把周圍村民都看傻了眼。
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王江跟前，一把揪住兒子的衣領子，眼睛瞪得溜圓：“兒啊，你當真考中了童生，成了全縣第一？娘沒聽岔吧？”
王江被晃得頭暈，趕緊掏出懷裡的銀子：“娘您看，這是縣令大人賞的十兩紋銀！還有那塊匾額……”
張氏一把搶過銀子，放在嘴裡‘哢’地咬了一口，留下兩排清晰的牙印，頓時咧開嘴狂笑起來。
笑聲震得在場眾人耳膜發顫，驚飛了樹梢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