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射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線條。林晏蜷縮在門邊，渾身肌肉僵硬。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隻記得最後看見筆記本上那血紅色的“第一天“三個字。
手機顯示早上七點二十六分。林晏撐著門站起來，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那麵牆——現在看上去再普通不過，除了被撕掉的牆紙和露出的刻痕外，沒有任何異常。
“見鬼“林晏揉著太陽穴走向廚房，從冰箱裡取出一瓶冰水直接灌了下去。冰冷的水滑過喉嚨，稍微緩解了他緊繃的神經。
黑色筆記本靜靜躺在臥室床上。林晏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拿起來。翻開第一頁，那些規則依然清晰可辨；第二頁上關於何老太和蘇雨的警告也沒有變化；但第三頁上，在那行“202388 林晏 收到筆記本“下麵，又多了一行新的字跡：
“202389 林晏 撕開牆紙“
字跡和他的一模一樣，但林晏確信不是自己寫的。
筆記本最後一頁原本是空白的，現在卻出現了一幅簡單的平麵圖——青藤公寓的樓層示意圖。圖中特彆標出了幾個位置：4樓403室被畫了一個叉，電梯旁寫著“13“，而7樓的天台位置則畫了一個血紅色的圓圈。
林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房產中介發來的短信：“林先生，您要的公寓曆史資料找到了，需要給您送過去嗎？“
他立刻回複：“我自己去取。“
公寓走廊在白天看起來平常無奇。林晏走向電梯時，刻意避開了403室的方向。電梯門緩緩打開，裡麵空無一人。他按下1樓按鈕，電梯開始下降。
在3樓時，電梯突然停下。門開了，外麵沒有人。林晏正要按下關門鍵，一個紅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電梯門前。
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
林晏的血液瞬間凝固——這個女人和照片中他的母親方莉長得一模一樣，隻是更年輕些，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她麵無表情地走進電梯，站在離林晏最遠的角落。
電梯門關上，繼續下降。林晏死死盯著樓層顯示器，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女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奇怪的香氣，像是某種古老的香料混合著鐵鏽味？
“你住幾樓？“女人突然開口，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
“一一樓。“林晏結結巴巴地回答。
女人轉過頭，直勾勾地看著他。她的眼睛異常黑，幾乎看不到眼白。“404室的新房客？“她微微一笑，“那間房視野很好，能看到13樓的燈光。“
“13樓？“林晏下意識反問，“這棟樓隻有7層。“
女人的笑容擴大了，露出過於整齊的牙齒：“是嗎？那為什麼電梯裡有13樓的按鈕呢？“
林晏猛地轉頭看向控製麵板——最高隻有7層的按鈕，那塊覆蓋13樓的鏽跡不知何時脫落了，數字13清晰可見。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門開了，陳伯站在外麵，看到電梯裡的兩人時，他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滾回去！“他對紅衣女人吼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女人優雅地走出電梯，經過陳伯身邊時輕聲說了句什麼，陳伯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女人頭也不回地走向公寓大門，消失在晨光中。
“你“陳伯轉向林晏，聲音顫抖，“你跟她說話了？“
林晏搖頭：“隻是打了招呼。“
陳伯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那是方莉404室二十年前自殺的女人。“他抓住林晏的手臂，“她不可能在這裡，她的靈魂應該被“
陳伯突然住口，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被什麼？“林晏追問。
“沒什麼。“陳伯鬆開手，恢複了那副陰鷙的表情，“記住，彆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死人。“
林晏走出公寓大門，陽光照在臉上，卻驅散不了他骨子裡的寒意。方莉他的母親。但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年輕？而且，她似乎不認識他。
房產中介辦公室離公寓不遠。接待林晏的是個年輕女孩，她遞給林晏一個文件袋：“這是青藤公寓404室的所有資料，包括二十年前那起案件的警方報告複印件。“
林晏立刻打開文件袋。最上麵是一張褪色的照片——方莉抱著嬰兒站在公寓前，正是他昨晚看到的那張。照片背麵用鋼筆寫著：“方莉與子，1999年3月“。
下麵是一份警方報告，詳細記錄了案件經過：1999年4月4日淩晨3點左右，方莉用枕頭悶死了自己三個月大的兒子，然後從七樓天台跳下。警方在現場發現大量用血畫成的奇怪符號，還有一本寫滿詭異文字的筆記本。
報告最後一頁附著方莉的屍檢照片。林晏強忍著不適看去——照片中的女人穿著紅色連衣裙，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但臉上卻帶著安詳的微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手腕和腳踝上都有深深的勒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綁住過。
“這案子當時挺轟動的，“中介女孩說，“據說那個女人死前一直在說它要帶走我的孩子。警方懷疑是產後抑鬱導致的悲劇，但“她壓低聲音，“公寓裡的人都說，那棟樓裡鬨鬼。“
林晏謝過她，拿著資料回到公寓。電梯裡，他不斷回想紅衣女人的樣子。如果那是方莉的靈魂，為什麼她看起來比死亡時的年齡還要年輕？而且，為什麼她似乎不認識自己的兒子？
404室的門鎖轉動時發出刺耳的聲響。林晏剛踏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肉香從廚房方向傳來。他警覺地放下文件袋，慢慢走向廚房——灶台上的鍋裡煮著什麼東西，正咕嘟咕嘟冒著泡。
林晏確信自己早上沒有開火。他拿起鍋鏟，小心地掀開鍋蓋——一鍋暗紅色的湯，表麵漂浮著幾片白色的東西。他用鍋鏟撈起一片，那東西在鏟子上顫動著，形狀像是
人的指甲。
林晏丟下鍋鏟後退幾步，撞上了身後的冰箱。冰箱門被撞開，裡麵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痙攣——原本放食物的隔層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每個罐子裡都泡著某種肉類，最上麵的罐子裡赫然是一隻人類的手指！
“喜歡我的收藏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晏猛地轉身，看見何老太站在廚房門口，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她的圍裙上沾滿了暗紅色的汙漬，手裡拿著一把剁骨刀。
“你你怎麼進來的？“林晏聲音發抖。
何老太向前一步：“我一直在這裡啊，親愛的。從你搬來的第一天就在了。“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廚房裡閃著異樣的光，“方莉的兒子終於回來了。“
林晏背抵著冰箱，無路可退：“你認識我母親？“
“當然，“何老太又向前一步，刀尖在燈光下閃著寒光，“我看著她在天台上吊死自己的。哦不，不是跳樓，那是警方編的故事。“她咯咯笑起來，“她用晾衣繩把自己吊在天台欄杆上，像條風乾的鹹魚。“
林晏的視線掃過廚房，尋找可以防身的物品：“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她？“
“不是我殺的，親愛的。“何老太舉起刀，“是這棟樓要她的命。就像現在，它要你的命。“
就在何老太舉刀刺來的瞬間，林晏抓起灶台上的鍋朝她砸去。滾燙的肉湯潑在何老太臉上，她發出淒厲的慘叫。林晏趁機衝出廚房，直奔大門。
門鎖紋絲不動。
“沒用的，孩子，“何老太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緩慢的腳步聲，“404室一旦進來，就出不去了。你媽媽試過，其他人也試過“
林晏轉身背靠著門，看著何老太一步步走近。她的臉被燙得紅腫起泡，但表情卻異常平靜，那把剁骨刀在她手中閃著冷光。
“為什麼是我？“林晏問道，同時手在背後摸索著門鎖。
“因為你屬於這裡，“何老太說，“從你出生那天起，這棟樓就等著你回來。每444天需要一個新鮮的靈魂來維持平衡，而你你是特彆的。方莉的兒子，生在這棟樓裡，注定要死在這棟樓裡。“
林晏的手指終於找到了鎖的機關，用力一擰——門開了。他轉身拉開門，卻撞上了一個人。
是蘇雨。
“快走！“蘇雨一把拉住林晏的手腕，拽著他衝向電梯。何老太的怒吼聲從404室傳來，但沒有追出來。
電梯門關上後，林晏癱靠在牆上，大口喘氣：“她她在我的廚房裡“
“何老太三年前就死了，“蘇雨按下5樓按鈕，“她是第一個發現公寓秘密的人，也是第一個祭品。現在她成了公寓的一部分，負責準備食材。“
“食材？“林晏想起那些玻璃罐和鍋裡的東西，胃部一陣翻騰。
電梯停在5樓。蘇雨拉著林晏來到503室。她的公寓布置簡單整潔，與404室的陰森形成鮮明對比。
“喝點水。“蘇雨遞給林晏一杯水，然後拉下口罩——她的下半張臉上布滿可怕的疤痕，像是被什麼東西撕咬過。
林晏強忍著沒有表現出驚訝：“你的臉“
“三年前我嘗試離開這棟樓，“蘇雨平靜地說，“這是懲罰。“她指向茶幾上的一個相框，裡麵是她和一個年輕男子的合影，“那是我男朋友，兩年前被選為祭品。現在他成了13樓的一部分。“
林晏想起筆記本上的警告：“蘇雨在說謊“。他小心地問：“為什麼何老太說我是特彆的？“
蘇雨的眼神閃爍：“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活著離開這棟樓的人。二十年前，你母親用某種方法把你送了出去，自己承擔了後果。現在你回來了，公寓想要完成當年沒完成的事。“
她從抽屜裡取出一把鑰匙：“這是你母親留下的。它能打開天台的門。所有秘密都在那裡。“
林晏接過鑰匙，觸感冰涼。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房產中介發來的短信：“林先生，忘了告訴您，警方報告裡有個細節很奇怪。方莉死時已經沒有了右手小指，但現場沒有找到那截斷指。“
林晏抬頭看向蘇雨，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何老太冰箱裡的那些東西“
蘇雨點點頭：“有些祭品需要保留一部分，作為聯係的紐帶。“
林晏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一條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隻有一句話：
“看看你的筆記本。“
林晏掏出黑色筆記本，翻開最新的一頁——上麵不知何時多了一行血紅色的字：
“不要相信蘇雨。她不是503的住戶。503室從沒有人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