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隨風在暗地裡經營多時,甚至是為了讓趙疏星活過來,不惜抓來那麼多無辜的年輕女子做實驗。
可惜那些女子的心都不行,趙疏星一直無法蘇醒。
曾幾何時,影隨風也是如此的厭惡馬匪那樣的下三濫,但是為了趙疏星,他漸漸的把自己也融了進去,荒唐又諷刺性的,成為了他們背後的首領。
可惜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通通都失敗了。
影隨風說道:“那個人說的不錯,幽羅花可以保住疏星肉身不腐,維持她一絲生機,而隻有與她血脈相連之人的心,才能與她的身體契合。”
所以最後,他還是把目光放在了趙榮月的身上。
趙榮月因此患上了所謂的心疾,需要夜夜服藥,而那些藥,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更好的將她的心臟完好無損的分離。
他籌謀了這麼多,趙榮月卻隻有那麼一句話:
“救疏星需要我的心,你說一聲便夠了。”
影隨風隻覺得自己做的那一切,在趙榮月麵前都好像是成了一個笑話。
談起生與死,她淡然處之。
但驀然之間,趙榮月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影隨風:“你做什麼!”
“如果我的這顆心受傷了,那麼你的計劃也就成空了吧。”
影隨風攥緊拳頭,唇角扯起一抹譏諷的笑,“我還以為你有多麼的置生死於度外,原來不過是裝……”
“我有一個條件。”
影隨風聲音一頓,過了片刻,他道:“什麼?”
“等疏星醒來,你需去向府衙自首,陳明案情,為那些無辜死去的女子們,付出代價。”
影隨風沒有想過趙榮月最後拿心臟要挾自己,會是因為這樣一個“莫名”的理由。
半晌之後,他笑了笑,“是,這些喪心病狂的事情都是我做的,雖說宋聽雪一無所知,但他畢竟和我是一體,難道你就真的舍得,無辜的他要隨我承受牢獄之災?”
提起“宋聽雪”三個字,影隨風眼瞼抽動,腦海裡沉眠的另一個人格似乎在與他做抗爭,想要醒過來,改變這一切。
趙榮月有短暫的沉默,但到了最後,她還是說道:“我了解他,禍事雖不因他起,卻是他身之過,他會內疚,會自責,也會做出與我一樣的選擇。”
影隨風光是從為自己取的名字來看,就知道他從一開始便想與宋聽雪的一切劃清關係,可是這並不會因為他的個人想法而發生改變。
從他誕生在宋聽雪的身體裡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注定了是分割不開的關係。
“夫妻多年,未曾察覺你的存在,是我的過錯,你如今釀下彌天大禍,有我之責,所以,我也要付出我的代價。”
趙榮月抬眸看他,手中的簪子往裡壓,微微刺破了肌膚,衣物上沁出了一絲血跡。
她說:“如今我要拉你回頭,你願,還是不願?”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蜷起,指節泛白,像是被無形的冰錐釘在原地,瞳孔猛地收縮,方才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眼神瞬間碎裂。
身體裡掙紮的另一道靈魂,竟然在此刻也感到了安寧。
他誕生於恐懼,隻是一道不為人知的影子,與陰暗作伴,似乎就是他的宿命。
對於人類的負麵情感,他的感知最為敏銳,於是那些種種負麵的東西,又會反過來進一步影響他。
在無儘的黑暗之中,他把幼時那一段記憶裡,會唯一護著自己的人視為了絕無僅有的美好,靠著要抓住這一絲美好的執念,成了驅使他的動力。
難以理解的是,在此時此刻,平日裡特意被他忽略的在屬於宋聽雪的那段記憶裡,趙榮月的一顰一笑卻忽的全冒了出來。
他分明認識了趙榮月近二十年,現在卻隻覺得她陌生又奇怪。
她是芸芸眾生裡的一員,卻又不同於芸芸眾生。
不解,困惑,茫然。
他尋不到答案。
趙榮月再問他,“你的選擇,是什麼?”
影隨風喉間緊繃,乾澀沙啞,“可笑。”
趙榮月眉眼低垂,流露出了失望。
他沒來由的感到了一陣慌亂。
劍風襲來,塵土飛揚。
影隨風反應極快,明明知道該避開那道劍氣,他卻偏要迎著劍風伸出手抓著趙榮月往後避過。
鮮血飛濺,很快在地上暈染出了一灘血跡。
影隨風血肉模糊的手臂顫抖著,察覺到整條手臂上泛出黑色青筋,宛若藤蔓一般迅速蔓延,他知曉自己中了蠱毒,下意識的鬆開了趙榮月的手,離她遠了一步。
很快,他的半張臉上覆了如花紋一般的黑色痕跡,陰森恐怖。
他抬起臉,神色冰冷,“苗疆人的手段,還真是防不勝防。”
紅衣白發的少年緩步而來,不知何時,他摘了朵花在手中,但他卻不是惜花之人,指腹捏壓,那朵漂亮的紫色花朵支離破碎的掉落,又被他毫不留情的踩在了腳下。
“我答應過阿禾,會殺了她討厭的人,不過現在想殺你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少年一笑,微微側開身。
劍光乍現,錯身之際,豐神俊朗的年輕公子提劍攻來,影隨風拔出腰間軟劍,倉促應戰。
一時之間,昏暗的石室內隻見劍光閃爍。
“二小姐!”高源奔向石床邊,半跪在地上,姿態極儘虔誠。
楚禾也衝了過來,扶住了體力不支的趙榮月,“趙小姐,你現在太虛弱了,阿九你快來看看!”
阿九慢吞吞的走過去,隻看了一眼趙榮月,說道:“她快死了。”
楚禾瞪他,這人會不會說話!
趙榮月卻是坦然一笑,“我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
阿九鮮少看到在死亡麵前還能泰然處之的人,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被自己愛的人一步步算計才走上了必死的命運。
他也終於正眼看人,說道:“你的身體衰敗,是因為活力全供給給了心臟,兩者已經並不適配。”
楚禾問:“阿九,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阿九不似楚禾這般同情心旺盛,事實上,他都不明白楚禾為何要關心他人死活。
“大小姐。”高源跪在了趙榮月身前,磕頭說道,“求求你,救救二小姐。”
他知道,現在隻有趙榮月的心才能救趙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