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那對“兄妹”,對於楚禾而言隻算是個小插曲,不過她還是放在了心上,畢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萬一他們又來算計就不好了。
正值夏日,暑氣蒸騰,赤日當空,炙烤千裡。
楚禾腦袋上戴著一頂從路過的農家那兒買來的草帽,也擋不住彌漫的騰騰熱氣。
她抓著馬兒的韁繩駕著車,按捺不住,瞪向旁邊的人,“阿九,為什麼不是你來駕車!”
阿九懶洋洋的靠著車門,腿上放著一堆亮晶晶的小玩意兒,伸手一會兒拿起這個,一會兒又拿起另一個,挑剔的目光看來看去,端的是認真。
“因為我不會駕車。”
楚禾:“那起初學駕車的時候,你不跟著我一起學?”
阿九這一回拿起了一支蝴蝶步搖釵,理所當然的說道:“因為有你在呀。”
他將手裡的東西放在陽光底下看著,目露歡喜。
銀製的步搖釵仿若蝴蝶振翅,鑲嵌著淡綠色的寶石,頂端垂下綠白相間的珠玉,每動一下,撞擊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好似他身上總會時不時傳來的輕快動靜。
楚禾看他越是悠然自得,她的火氣就越大,身子往前,擠在他的胸膛前,抬起臉盯著他那昳麗卻令人惱火的麵容,氣勢洶洶。
“阿九,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你應該頂天立地,讓我多多依賴你,而不是反過來,事事都依賴我!”
她以前也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大家的男朋友是不是都是這副狗模樣,偶爾的時候,她也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她本是嬌貴的富家千金,他卻像是比她還需要人嬌慣著!
少年手指一動,取下她頭頂的草帽,把她發間的點翠金釵拔下,改為把自己挑中的銀色蝴蝶步搖釵插入她的發間。
撥弄著那幾顆墜著的小珠子,他眯起眼睛一笑,“阿禾真好看。”
就這麼一句話,頓時讓楚禾的脾氣消了一大半。
從趙府得來的報酬,雖說是放在楚禾這裡保管著,但阿九畢竟出了力,楚禾還是給了他一點零花錢。
這一路上,他拽著手裡的零花錢不去買糖葫蘆,反而是買了不少女子的頭飾,如今才在他的腿上堆積成山。
再看這些頭飾,也都有一個共同點,鑲嵌著各色寶石,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楚禾摸了摸發間的步搖,又擺出了凶巴巴的神色,“彆以為你說幾句好話就能偷懶,馬車交給你,我要睡一覺!”
她把韁繩一把塞給了他,鑽進了車廂。
阿九摸摸下頜,瞅著她剛剛的臉色不太好,還是沒敢把她又給拽出來。
日暮時分,一批騎著馬的人速度極快,從後麵越來越近,最後超過了這輛慢騰騰的馬車。
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是個刀疤臉,氣質凶狠,扯了下韁繩,其他人跟著他一起停下。
男人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駕車的少年。
這少年身形纖瘦,紅黑相間的苗疆服飾,白發紅眸,綴著紅寶石的白羽耳墜,一身叮叮當當的裝飾。
他倚著車門,腰板不直,眼睫長而密,此刻正懶洋洋地垂著,手裡把玩著顆瑩潤的紅色寶石,指尖慢悠悠地轉著。
又一會兒後,他一手捂著嘴,喉間溢出聲低低的哈欠,帶著困倦的慵懶。
這兒有著一隊騎馬佩刀的男人,一看便不是善類,少年卻視他們如無物,要麼是愚蠢無知,要麼是有著足以看不起在場所有人的本事。
更何況,外貌非同尋常的他有著藏不住的邪性。
世人都知道苗疆人不好惹,睚眥必報,又陰險毒辣的苗疆人陰晴不定,一旦惹上他們,很可能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他們也會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時候。
刀疤臉的男人拉了拉韁繩,馬兒挪動,擋住了馬車前行的路。
“抱歉,不知公子這一路上可有看見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
刀疤臉還算有禮貌,畢竟他也不想一照麵就和苗疆人結下梁子。
阿九半闔著眼,仿佛下一秒就要盹過去,聞言後,眼皮極慢地掀了掀,眼神漫不經心掃過來,帶著點無聊的倦意。
“許是看到了,許是沒有看到吧。”
他說的模棱兩可,頗為挑事,似乎是等著和人玩一玩,化解無聊的沉悶。
有人忍不住提起了刀,“什麼叫也許看到,也許沒有看到,你是眼睛瞎——”
刀疤臉揚起手,說話的人憋住了沒有說完的話,退了回去。
“公子,那人於我們而言很重要,請你好好想一想,是否有見過他們?”
白發隨著少年偏頭的動作滑下幾縷,垂在頸側,被暮間的熱風輕輕吹得晃了晃,他似笑非笑,“我不是說了嗎?許是見過,許是沒有見過。”
他這副散漫的姿態,顯然是不打算配合。
佩刀的男人們幾次把目光投向馬車,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苗疆人看起來非同一般,他們早就會像之前那樣衝過去推開車門,看看裡麵是不是有他們要找的人。
刀疤臉眉頭一皺,握緊了手裡的刀,“不知馬車裡可有什麼人?還請公子打開車門,讓我們看一眼。”
少年眼尾微微上挑,短促一笑,“我的未婚妻,不給你們看。”
之前那本就對他不滿而開口的男人嗤笑道:“就你這鬼樣子,還能有未婚妻?”
“鬼樣子?”少年眸光輕動,嘴角甚至還掛著點弧度,說話聲音也拖得長長的,尾音輕得像羽毛,“我的未婚妻說我長得好看,你的意思是說,我的未婚妻說的話不對嗎?”
刀疤臉猛然間反應過來,拔出了手裡的刀,光芒閃過,那隻停在多嘴男人麵前的飛蟲顯露出來。
那隻小飛蟲離男人的眼睛很近很近,尾部的小針隻差那麼一點點,就刺進了男人的眼球。
男人後知後覺,接著是渾身顫抖,遍體生寒。
如果不是老大出手迅速,他的眼睛就廢了。
“你倒是有幾分意思。”
紅衣白發的少年站了起來,風動衣袂間,勾勒出清瘦的身軀,明明是纖瘦易碎的模樣,站在那裡卻像一抹藏在華美表象下的烈毒。
那友善無害的笑,異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