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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章 河邊的白老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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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騰的雲海之上,光禿禿的山頂,一個穿紫袍的老道和一個穿白衣服的仙人正在對峙。

突然,紫袍老道獰笑著搶先出手,速度極快,像鬼一樣逼近了白衣仙人。短短幾招之內,刀劍撞擊得哐哐響,打破了周圍的寂靜。

白衣仙人悶哼一聲,猛地後退,袖子弄臟了一塊。

紫袍老道站穩,枯瘦的手掌對著雲海虛抬,整片天地瞬間變得一片死寂!奔騰的雲海好像被凍住了一般。

接著,他掌心“滋啦”冒出一團紫色電光,尖叫著漲到有腦袋那麼大。白衣仙人大吃一驚,急忙後退!

同時,那狂暴的紫色電球猛地往內一縮,縮成一顆綠豆大的小點。這個小點在瘋狂吸收周圍的光線和聲音,十丈內的東西都變得昏暗扭曲。

那詭異的紫光,照亮了紫袍道士臉上每一條凶狠的皺紋,他啞著嗓子說:“這一下,絕對打得你魂飛魄散!”

他枯瘦的手腕上青筋暴起,紫氣直冒。

那枚吞噬一切的紫色死亡小球,悄無聲息地對準了嚴陣以待的白衣仙人,紫電在手上翻湧,眼看就要把對麵的白衣仙人劈成焦炭——

然後,沒了。

小人書的最後一頁,隻剩一個被撕破的殘缺。根據狗剩的推測,多半是狗蛋他弟擦屁股用了。

“好歹寫句‘未完待續’啊!”

狗剩氣得把書往田埂旁的那棵快要枯死的柳樹上一拍,驚飛了三隻趴在樹乾上滋哇亂叫的知了。

他把腳邊一塊土坷垃踢進河溝裡,蹲在那棵柳樹下,扯著破了洞的褲腳,用手扇風。

那本被汗水浸濕的小人書還揣在懷裡,有些發皺了。封麵上“修仙大戰”四個歪字,已經糊了一半,卻還是被他當成寶貝一樣。

“他娘的狗蛋,”狗剩對著河麵齜牙咧嘴,“借本書還掐掉半本,祝你下次偷王二嬸家的瓜被打斷腿!”

這裡的夏天,總帶著一股能曬裂地皮的焦糊味。

這就是狗剩的十二歲的夏天,在被太陽烤得冒白煙的田埂上,對著半本殘缺的小人書罵街。

狗剩是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剛來時,狗剩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半歲的嬰兒,還叫“狗剩”這麼個俗氣和爛大街的名字。

前世的記憶模糊不清,什麼都想不起來,索性就不想了。

正暗自納悶著,隻聽耳中一個機械般的聲音響起:「等著——」,便從此了無聲息。

這一等,狗剩就等了十二年。

他住的石窪村,說是村,其實就是二十來戶土坯瓦房,坐落在青嵐國南部最邊緣的位置。

這村原本沒有名字,因位於石窪山腳下,因此得名。

這裡的人,一輩子沒見過什麼修仙者,隻知道老天爺高興了給口飯吃,不高興了就用洪水把農田衝成爛泥塘。

“狗剩!死娃子跑哪兒偷懶去了!”

河東岸傳來老娘的吼聲,穿透力跟村裡敲了幾十年的破銅鑼有得一比,神仙來了都得抖三抖。

狗剩一縮脖子,趕緊把小人書塞進石頭縫裡藏好,抄起旁邊的水瓢舀了一瓢河水,就往自家地裡跑。

他家的三分地在河灣處。爹娘正弓著腰,薅著田裡的野草,後脖子被太陽曬得光亮。

狗剩踮著腳,把水瓢遞過去,他娘接過猛灌兩口,水順著下巴流進脖子,在黝黑的皮膚上衝出兩道白白的痕。

“看你那蔫樣,”他娘用手背擦嘴,“是不是又惦記著修仙的破爛事?跟你說過八百回了,彆看那破書了,咱石窪村的祖墳就沒冒過那青煙,老老實實種地娶媳婦才是正經營生!”

狗剩嘟囔:“可書裡說,有的修仙者能讓石頭變金子呢。”

“變金子?”他爹直起腰,手裡的鋤頭往地上一頓,“能讓你頓頓吃上白麵饃就謝天謝地了!去,把河溝那邊的草除了,晚飯給你蒸個雞蛋。”

“真的?”狗剩眼睛亮了。

雞蛋這東西,一年到頭也就端午能聞聞味兒。

“騙你是狗。”他爹揮揮手,又埋頭薅草去了。

……

狗剩揣著滿心歡喜,跑到河溝,卻沒心思乾活。

青嵐國石硯縣境內的河,都是渾濁的黃泥水,隻有石窪村這段河灣清澈些,岸邊長滿了野草藤蔓,能劃破腳。

他踢著石子往前走,心裡還在琢磨那本沒看完的小人書——

紫袍老道的雷球到底劈中沒?白衣仙人是不是藏了什麼大招?

正想得入神,耳中突然傳來那個沉匿了十二年的機械般的聲音:「小心腳下——」「■■開啟——」

愣神之際,狗剩腳脖子突然踢到個軟乎乎的東西。

“哎喲!”狗剩嚇了一跳,以為踩著了蛇,猛地蹦開三尺遠,“怎麼不早說?開啟?什麼開啟?”

然而,那個聲音又消失了,不再回應。狗剩哪還顧得上這個,還是眼前的蛇要緊。

趕緊低頭一看,哪裡是蛇,河岸邊的蘆葦叢裡,直愣愣地趴著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

那人臉朝下,埋在濕泥地裡,一頭白發亂糟糟地鋪在地上,說好聽點,真比狗剩見過最白的雲朵還晃眼。

那人身上的白袍,看著料子極好,雖然沾了泥,卻沒破一個洞,連褶皺都像是精心設計的。

這就奇了!

石窪村的人穿的都是打滿補丁的粗麻布。彆說白袍,就是縣太爺下鄉時穿的綢緞,也沒這料子看著滑溜。

狗剩蹲下來,用樹枝戳了戳那人的後背。

“喂,你還喘氣不?”

沒反應。

他又戳了戳,這次用了點力。

“水……水……”

悶在泥裡的人終於有了動靜,聲音啞得很,就像,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氣若遊絲的。

狗剩想了半天,隻能想到這個形容。

狗剩納悶地撓撓頭:“這不就是河嗎?你自己喝啊。”

他繞到前麵,想看清楚臉,剛走兩步,忽然被腳下的東西滑了一下。

“哎呦——”

狗剩低頭一看,是個青色的石頭,還係著紅絲線,上麵刻著彎月牙,沾著泥,卻擋不住它發出的溫潤的光。

狗剩撿起來揣進兜裡,心說,這玩意兒看著能換兩個白麵饃吧?

“水……”那人又哼唧起來,胳膊微微動了動,像是想抬卻沒力氣。

狗剩歎了口氣。

雖然他娘總說,讓他彆多管閒事,但看著這人快斷氣的樣子,實在硬不起心腸。

他跑到河邊舀了半瓢水,捏著那人的後頸,把腦袋抬起來——

這一抬,差點把水瓢扔了。

那人臉上全是泥,可露出來的下巴,線條卻挺得筆直,皮膚白得不像活人,睫毛長得離譜,沾著泥珠,就像兩把小扇子似的。

狗剩活了十二年,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哪怕是鎮上漂亮房子裡的姑娘,也沒這股子……說不上來的勁兒。

“張嘴。”狗剩把水瓢湊過去。

那人像是沒聽見,還是直挺挺地,閉著嘴喘氣。

狗剩沒辦法,隻能撬開他的嘴,一點一點,把水灌進去。

剛灌了兩口,突然感覺手心一燙,像是摸到了開水裡的石頭!

“我日!”他猛地縮回了手,隻見那人眉心突然亮起一點金光,快得像是錯覺。

再看時,金光沒了,那人卻像是緩過勁來,喉嚨裡發出“咕咚”一聲,總算自己把水咽下去了。

“還、還要……”他聲音依舊很沙啞,卻比剛才有了點力氣了。

狗剩又去舀了兩瓢,直到那人擺擺手說夠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

日頭漸漸偏西,把兩人的影子拉長。河風吹過河邊的蘆葦叢,沙沙的聲響裡,混著遠處爹娘收拾農具的動靜。

“你是誰啊?”狗剩忍不住問,“怎麼趴在這兒?”

白衣人慢慢抬起頭,臉上的泥漬滑落,露出一雙異常清亮的眼睛,瞳孔顏色很淺,像琉璃珠子一樣。

他看了看狗剩,又看了看四周,眉頭皺得緊緊的,像是在努力想什麼。

“我……”他張了張嘴,聲音突然頓住,“忘了。”

“忘了?”狗剩瞪圓了眼,“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白衣人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神茫然,就像剛出生的小羊羔:“我記得……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卻想不起是什麼。”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白發,“還有這個,好像不應該是白的。”

狗剩上下打量他:“你穿得這麼好,不像趕路的啊。是不是被人搶了?還是……”

他突然想起小人書裡的情節,眼睛一亮,“你是不是修仙者?”

白衣人愣了愣,下意識地抬手對著河麵揮了一下。

“唰!”

突然從河麵拔起一道半尺高的水牆,在半空懸了三個呼息,“嘩啦”一聲落回河裡,濺了狗剩滿臉的水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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