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本部。
一間門牌上掛著“大將青雉”字樣的辦公室內。
霍克正和青雉相對而坐。
辦公室裡的空氣,都透著一股懶洋洋的涼意。
“青雉大將”
霍克率先開口,“找我有事?”
青雉懶散地靠在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後,慢悠悠地開口:“嘛霍克小哥。”
“薩卡斯基的報告裡,提到了你的正義。”
“殺戮的正義。”
“但是,據我所知”
“你在東海,花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
“把收繳的貝裡和財寶,原路歸還給當地的村民。”
“因此,斯摩格那家夥,帶隊去你那片海域轉悠的時候。”
“被情緒激動的村民們,當成壞人給圍起來了。”
“哈哈——”
青雉想到斯摩格吃癟的樣子,發出一聲輕笑,“真是笑死人了!”
“不過,霍克”
“這在我看來,可不像是純粹的殺戮。”
“青雉大將,殺戮的正義”
霍克笑了笑,神色坦然,“其實,是兩個詞。”
“殺戮,和正義。”
“殺戮,針對罪惡。”
“對於那些燒殺搶掠,視人命如草芥的海賊,絕不手軟,斬儘殺絕。”
“正義,麵向人民。”
“對於那些被壓迫,被欺淩的無辜民眾,傾聽訴求,主持正義。”
“結合在一起,才是我的正義。”
“殺戮的正義!”
“”
青雉看著霍克,沉默了。
原來是這樣嗎?
他想起了薩卡斯基,那個男人的徹底,是焚儘一切的火焰。
隻要被他認定為“惡”的萌芽,就會被徹底根除。
他也想起了自己,在奧哈拉事件後,那顆燃燒之心被冰封。
從此隻奉行懶散,得過且過。
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雷恩·霍克,似乎找到了另一條路。
他的正義,既有火焰的熾熱,能夠將罪惡焚燒殆儘,毫不留情。
又有冰雪的冷靜與秩序,在烈火過後,重新構建秩序,撒下希望。
這難道才是正確的答案?
一種既不盲目極端,也不消極避世的正義?
青雉的思緒飄遠,最終,他緩緩坐直了身體,臉上的慵懶之色徹底收斂。
他問出了一個困擾自己多年的問題,一個源自奧哈拉事件的夢魘。
“霍克準將,如果有一艘船,船上是無辜的平民。”
“但其中,可能潛藏著危害世界正義的人。”
“你會怎麼做?”
霍克,你會怎麼做呢?
是像薩卡斯基那樣,為了杜絕萬一,寧可錯殺一千,也要將整艘船擊沉?
還是像自己一樣,選擇放任其離開,去賭那個“可能”不會發生?
“”
霍克微微一笑,“我會怎麼做?”
他當然知道青雉這個問題的出處。
奧哈拉事件!
當初那場屠魔令,現任的兩位本部大將——“赤犬”和“青雉”,都是核心參與者。
當時還是中將的赤犬大將,為了杜絕任何考古學家逃脫的可能,悍然下令炸毀了奧哈拉的避難船。
當時同為中將的青雉大將,親手冰封了自己的好友,巨人族中將——薩烏羅。
卻又因為好友的意誌,最終放走了唯一的幸存者,“惡魔之子”妮可·羅賓。
庫讚放走羅賓的時候
赤犬大將錯了嗎?
從軍人的角度,服從命令是天職。
從他自身的正義觀出發,根絕一切的“惡”,沒錯。
青雉大將錯了嗎?
質疑命令的合理性,在規則的縫隙中保留人性的火種,也沒錯。
自己很清楚,真正錯的,是下達屠魔令的世界政府,是五老星。
但現在就跟一位海軍大將,直接探討世界政府的對錯,有些過早了。
不過自己可以,做一些適當的引導。
念及此,霍克開口。
“青雉大將,在回答問題之前,我也想請教一個問題。”
“哦?”
“有兩個島嶼同時爆發了瘟疫。”
“一個島上有五百萬人民,一個島上有一百萬人民。”
“但是隻有一艘救援船,隻有一份藥劑。”
“無法同時拯救。”
“不論如何選擇,都會死人。”
“大將,你是選擇救多的,還是救少的?”
“”
青雉的呼吸,停滯了。
這個問題,像兩把冰冷的刀,同時抵住了他的心臟。
沒有兩全其美的選項。
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意味著另一邊的徹底毀滅。
都意味著,他要親手放棄數以百萬計的生命。
“”
許久,青雉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我”
他答不出來。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或者說,任何答案在他看來,都是錯的。
“霍克準將。”
青雉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霍克,“你呢?”
“你的選擇是什麼?”
“我的選擇,不重要。”
霍克搖了搖頭,“重要的是,為什麼會出現這種選擇?”
“就像剛才的避難船,無論是擊沉,還是放走,都有各自的錯誤。”
“遵從命令,是軍人的正義。”
“保留人性,是為人的正義。”
“當兩種正義產生劇烈衝突,無論怎麼選都是錯的時候”
霍克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
“青雉大將!”
“那有沒有可能,錯的,是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青雉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是啊…
為什麼自己會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
為什麼自己會困在奧哈拉的夢魘裡這麼多年?
自己一直在糾結於“擊沉”與“放走”這兩個選項的對錯。
卻從未想過
這個選擇題本身,就是錯的!
“”
霍克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緩緩起身。
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再說下去就過猶不及了。
“青雉大將,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明天一早,還要前往後勤處。”
“嗯”
青雉茫然地抬起頭,還沉浸在巨大的衝擊中,隻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霍克轉身,邁步走出了辦公室。
隻留下青雉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反複咀嚼著那句話。
“錯的,是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他的思緒,不受控製地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烈火焚天的島嶼。
如果問題是錯的
那奧哈拉事件裡,錯的
“是命令本身麼?”
羅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