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把非洲雨林的霧氣染成銀白色，“龍膽花”號潛艇的偽裝塗層在月光下泛起魚鱗狀的光澤。林默蹲在峽穀入口的巨石後，看著701號用匕首剖開條綠色的藤蔓——藤蔓斷口處滲出的汁液在掌心凝成月牙形，與蘇瑤胎記的顏色完全一致，是陳嵐字條裡說的“基因識彆標記”。
“穿過峽穀的藤蔓帶時，必須讓這汁液接觸皮膚。”701號將汁液抹在每個人的手腕上，金屬假肢的接縫處沾著汁液，竟泛起淡紫色的光，“趙老三在藤蔓裡植入了‘基因篩’，沒有標記的活物靠近，會被它們的觸須纏成骨架——五年前，有支實驗體小隊就是這麼沒的。”他指向峽穀深處，月光穿過樹冠的縫隙，在地麵投下無數晃動的影子，那些影子的輪廓，竟與默樂村石碑上的編號刻痕重合。
蘇瑤的平板電腦突然震動，屏幕上彈出“902號”的生命體征數據——心率驟降至每分鐘30次，腦電波接近空白體的閾值。“融合劑快起作用了。”她放大據點的平麵圖，通風係統的總控室被紅圈標出，旁邊標注著“守衛密度：每5米1名空白體”，“必須在1小時內切斷總控電源，否則培養艙的鎖死程序會啟動，到時候就算毀掉‘麵具’的金屬板，也救不出他們。”
李小樂突然拽著林默的衣角，男孩懷裡的鐵皮青蛙正發出急促的《搖籃曲》片段，發條轉動的頻率與峽穀藤蔓的擺動完全同步。“它們在唱歌。”他指著那些覆蓋崖壁的藤蔓，觸須頂端的花苞突然亮起，在夜空中拚出“8848”的編號，“跟叔叔的編號一樣。”
林默的共鳴彈突然在槍套裡發燙，彈頭的花粉透過金屬縫隙滲出來，落在藤蔓的花苞上。那些花苞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露出紫色的花蕊，花蕊的形狀與默樂村沙灘上的嬰兒花蕊分毫不差，隻是頸後的胎記變成了“701”“902”“001”等不同編號，像無數個被囚禁的意識在呼救。
“是真董事長的手筆。”林默突然想起老周信裡的話，“他在峽穀裡種滿了基因改造的龍膽花，讓它們成為實驗體的‘天然路標’。”他示意眾人跟上，藤蔓的觸須在接觸到手腕上的汁液後，像受到安撫般緩緩垂下，露出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跟著開花的方向走，不會錯。”
深入峽穀百米後，小徑兩側的岩壁上開始出現孔洞，每個洞裡都嵌著塊芯片，與南海燈塔底層的基因樣本罐標簽同源。蘇瑤用平板電腦掃描後，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編號：“是‘未覺醒實驗體的基因備份’。”她指著其中塊標著“8848”的芯片，表麵的劃痕與林默金屬假肢曾經的磨損痕跡完全吻合，“趙老三把這裡當成了‘基因倉庫’，如果據點的實驗體被銷毀，他就用這些備份重新培育。”
701號突然捂住肩膀，金屬假肢的關節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是‘基因乾擾波’。”他咬著牙扯下塊假肢外殼，露出裡麵跳動的光粒，“據點就在前麵，‘麵具’已經啟動了防禦係統，我的海蛇基因受到了壓製。”他從背包裡掏出顆手榴彈，彈身上刻著龍膽花的紋路，“這是陳嵐設計的‘聲波彈’，能暫時癱瘓乾擾波，但會驚動守衛，你們趁機衝進通風口，我來斷後。”
林默按住他的手，胸口的疤痕突然傳來灼熱感，克隆體的意識在腦海裡閃過段畫麵：真董事長站在峽穀深處，手裡舉著塊與“麵具”相同的金屬板，正在調試某種儀器，旁邊的陳嵐記錄著數據，日誌本上畫著個“聲波頻率與《搖籃曲》吻合”的公式。“不用驚動守衛。”他從李小樂手裡拿過鐵皮青蛙，擰上發條的瞬間，《搖籃曲》的旋律在峽穀裡回蕩，岩壁上的芯片突然全部亮起，與藤蔓的花苞形成共鳴，“乾擾波的頻率，其實是《搖籃曲》的變種，用原版旋律就能破解。”
果然，701號的假肢不再發出摩擦聲，光粒的跳動恢複了平穩。遠處的據點方向傳來隱約的騷動，像是空白體在混亂中碰撞。林默示意眾人加快腳步，藤蔓的觸須此刻完全舒展開來，在頭頂織成道紫色的花廊，花苞綻放的聲音此起彼伏，像無數個壓抑已久的呼吸終於得以釋放。
通風口的柵欄被藤蔓腐蝕出個缺口，剛好能容納一人進出。林默先鑽進去，落地時發現自己身處條狹窄的通道，兩側的管道上貼著“培養艙區域”的標識，空氣裡彌漫著融合劑的刺鼻氣味，與龍膽花的清香形成詭異的混合。
“左拐第三個岔口。”蘇瑤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輕微的電流雜音，“熱成像顯示那裡有個單獨的培養艙，生命體征還很活躍，應該是902號。”
林默剛拐過岔口，就看見個穿白大褂的身影背對著他，正舉著注射器往培養艙裡推液體。那人的後頸沒有編號，隻有塊鋥亮的金屬板，邊緣的螺絲在應急燈的照射下泛著冷光——正是“麵具”。
“8848號，比我預想的來得早。”麵具突然轉過身，臉上戴著張銀色的麵具，遮住了上半張臉，隻露出嘴角的冷笑，“真董事長的‘天然路標’果然好用，省得我一個個去找了。”他晃了晃注射器，裡麵的液體呈現出渾濁的灰色，“知道這是什麼嗎？是用‘000號’基因提純的‘遺忘劑’，注射後，實驗體的意識會永遠困在自己最恐懼的記憶裡，比空白體更聽話。”
培養艙裡的女孩突然劇烈掙紮起來，拍打著艙壁的手掌上，刻著朵小小的龍膽花，與資料照片裡的一模一樣。林默舉起步槍，共鳴彈的花粉在槍口凝聚成光粒：“放開她。”
麵具突然大笑起來，金屬板在笑聲中發出嗡鳴，通道裡的警報器全部響起，紅色的光點在地麵組成“000”的符號，像張巨大的網，“放開她？你以為毀掉橫斷山、炸掉南海燈塔就贏了？告訴你，趙先生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他給每個據點都留了‘禮物’。”他猛地按下培養艙的紅色按鈕，艙壁上的玻璃開始霧化，“902號的恐懼記憶是‘被藤蔓吞噬’，好好欣賞吧，這就是反抗者的下場。”
林默扣動扳機的瞬間，李小樂的聲音從通訊器裡炸響：“唱那首歌！媽媽唱過的！”
幾乎是本能反應，林默跟著鐵皮青蛙的旋律唱了起來。《搖籃曲》的歌聲在通道裡回蕩，與通風口外藤蔓的共鳴形成和聲。培養艙的霧化玻璃突然變得透明，902號的掙紮漸漸停止，她的掌心貼著艙壁，與林默槍口的光粒形成呼應，頸後的胎記重新亮起柔和的紫色。
麵具的金屬板突然爆出火花，他踉蹌著後退，麵具裂開道縫隙，露出底下半張與真董事長相同的臉，隻是眼睛裡的紅光正被紫色吞噬。“不——這不可能！《搖籃曲》怎麼會……”
林默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第二發共鳴彈精準地命中金屬板。爆炸聲中，麵具的身體開始透明，金屬板在紫色光粒中融化，露出裡麵的芯片——與趙老三主腦芯片的紋路完全一致，隻是多了層龍膽花的基因塗層，像被強行嫁接的劣質產物。
培養艙的門“哢噠”一聲彈開，902號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撲進林默懷裡，聲音還帶著哭腔：“我聽見了……聽見花海在叫我回家。”
通道外傳來701號的呼喊：“林默！快帶她走！據點要自爆了！”
林默抱起902號衝向通風口，身後的培養艙在爆炸聲中坍塌，岩壁上的基因芯片全部炸開，光粒順著藤蔓的觸須流向峽穀深處，在夜空中組成條紫色的河流，像無數個被解救的靈魂在奔向自由。
當他們衝出峽穀時，滿月正躲進雲層，藤蔓的花苞全部凋零，留下滿地紫色的花瓣，在月光下像鋪了層柔軟的地毯。林默低頭看向902號的掌心，那裡的龍膽花刻痕正與自己胸口的疤痕產生共鳴，而遠處的雨林裡，更多的紫色光點正在亮起，像星星掉進了海裡。
“下一個。”林默的聲音在花海中回蕩，步槍上的花粉還在閃爍，“該去南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