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警是我們報的,飯後散步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燒焦味,一抬頭就看見23樓著火了。”
“認識啊,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經常牽著她的小狗狗下樓玩。”
居民樓的大火已被撲滅,漫天灰黑色煙霧總算淡散許多,人心仍舊惶恐不安,圍著警察們七嘴八舌地說著。
陸驟深望了眼人群中的季渺渺,隨即帶人在消防的協助下進入火災現場。
根據許法醫的初步推斷,死者口鼻呼吸道內發現煙塵,卻沒有掙紮痕跡,極可能在火勢擴大前就已經陷入昏迷。
目前的確不排除死者在逃離火場時,不慎被櫃子砸暈的可能。
但許琰說,他在死者身上隱約聞到了一股焦油味,現場可能有阻燃劑的存在。
陸驟氣不帶喘地爬上23樓,抬起頭查看過道頂部,根據火焰燃燒留下的痕跡逆推,輕步踏進了2302號房間。
“我們就是在這間屋子發現了死者。”消防員適時說明。
消防員帶陸驟進入臥室,指著倒塌的衣櫃說:“當時她就躺在這裡。”
陸驟蹲下仔細檢查櫃子的狀態,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
“櫃子底腳完好,且旁邊沒有其他掉落物影響,難說它是怎麼倒下的。”
陸驟向後招了招手,示意物證靠近取證。
地麵被大火燒黑,空出來的一片,應是死者倒地的位置。陸驟摘下口罩細聞了聞,對一旁的警員意味深長地點頭。
“陸隊,廚房裡的食用油沒有用完。”
警員上廚房檢查了一圈,暫且排除阻燃劑是死者家中食用油的可能。
倏忽間,陸驟的手機鈴聲響起,是信息科打來的。
“陸隊,我們核實了該房間住戶的身份信息,是一名叫作梁欣的女性,26歲,外來人口,目前未婚未育。”
“好,我知道了。”
陸驟前腳剛掛斷電話,緊接著見季渺渺的號碼打了進來,他想也不想就點了接聽。
“鄰居說23樓一戶在裝修,近期沒人住,另一戶據說是直播平台大網紅。我托他們幫忙指認,目前基本鎖定23樓住戶是抖音網紅心心,平台粉絲量超20萬。”
“我看了眼她的動態,最近一條是中午,內容有關晚上的直播通知。”
也就是說,這場大火應當不是自殺。
陸驟從警多年,迅疾明白了季渺渺意有所指,修長的雙腿跨過滿地狼藉,行動間發出疑問。
“她的賬號內容大致是?”
季渺渺滑動屏幕,向電話另一頭的陸驟說:“我看了她早期的視頻,大部分是走顏值路線的,流量一般。她真正開始起量是三年前,救下一隻掉在她陽台的小鳥。”
“之後她就開始記錄救助、放生過程,後來又救下一隻小貓,找到了領養人,最近是隻還沒斷奶,被狗媽媽丟在路邊的小狗。”
季渺渺話語一頓,眉心微緊地說:“網絡上大部分對她是誇獎,但也有說她是故意折磨小動物後救治。”
“不過我翻遍了評論區,又搜索了相關詞條,沒找到直接證據。”
但從鄰居對心心的態度來看,基本都是持友好態度的。
一個待人親和、樂於救助小動物的女生,到底在生前遭遇了什麼?
陸驟聽著電話,走進了臥室的隔壁房間,見裡頭放著很多貓狗零食,小衣架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小衣服,地上隨處可見寵物小玩具,連小窩都是被精心裝扮過的。
雖然這一切被一場大火燒得不成樣子,但還是能看出布置這個房間的人有多用心。
現勘隊回到警局時,天都快黑了,有警員餓得前胸貼後背,抓起早上剩的包子就啃。
“我們著重檢查了死者倒地周圍情況,現場沒發現打鬥痕跡,物證提取了環境條件,已經送去檢驗科了。”
陸驟同留守警局的副隊同步情況,一進辦公室就注意到愁眉苦臉的季渺渺,納悶問:“她怎麼了?”
副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沒忍住苦笑。
“我們嘗試聯係梁欣的家人,對方一聽打電話的是警察,接下來什麼話都不聽了,隻問梁欣是不是犯事了,說犯事了也和他們沒關係,梁欣早就搬出去住了。”
他衝季渺渺揚了揚下巴,續說:“想托季顧問幫忙再問問,可梁欣父母一點機會都不給,直接關機了。”
季渺渺鬱悶了,她準備了幾套說辭,有打感情牌的,也有理性分析的,相信總有一套能適配。
可架不住對方油鹽不進啊!
陸驟倒了杯水給季渺渺,寬解道:“著急聯係梁欣父母,是為了確定死者身份,及征得家屬屍檢同意。”
季渺渺點頭,捧著杯子喝了一口,仰起頭注視著陸驟。
“那你是打算直接找局長要審批?”
陸驟點頭,“回來的路上就要到了,這會兒許法醫的屍檢結果大概快出來了。”
他回來同步一下現勘情況,稍後就要去找許琰。
季渺渺迅速從氣餒中抽脫,一刻也閒不下來,馬上給自己找了事情做。
“那我繼續梳理梁欣的生前社會關係。”
這個案子不對勁,死者的死亡原因蹊蹺,她時不時會聽到小動物的心聲,這事兒也很奇怪。
還有,那個“萌寵代理人”、“抽卡係統”又是什麼東西?
有太多疑惑等待解答,季渺渺也不知該如何向其他人谘詢,認為更可能會被當成精神不濟產生的幻覺。
因為,她起先也是這麼覺得的。
她不清楚從哪兒點開所謂的麵板,所以想了解這個係統,她先按照之前聽到的,完成小動物心願,就能召出相應界麵,是這樣吧?
瞅見季渺渺思考得出神,陸驟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幾分,不再打擾地輕步走出了辦公室。
法醫科與物證檢驗科都在後麵一棟樓,還未踏入就聞到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
陸驟經過時,摁了下掛在廊邊的免洗洗手液,在掌心搓了搓,敲門走進了許琰的辦公室。
“怎麼樣?”
許琰從報告中上抬目光,點頭將目前已知的初檢結果告知對方。
“核對了死者的麵部特征與身份信息,確定和這名叫梁欣的女子一致。”
“死者口鼻吸入了少量煙塵異物,且血液未檢測出酒精、藥物成分,證明火勢起來的時候,人已經重度昏迷。”
被燒死和死後焚燒,二者其實不難區分。
一個人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遭遇火災,往往會有逃生與自我保護反應,呈現以手抱頭的蜷縮姿態,屍體方向同火勢蔓延方向一致。
在高溫灼燒下,他們往往會眼強閉,外眼角超皺,且出現不同程度的生前燒傷,創口外翻有生活反應,全身器官充血,呈點狀出血。
而死後被焚則相反,因為無反抗意識,他們體表燒傷情況基本一致,且沒有掙紮反應。
雖然本案死者表現出的情況和死後焚燒很像,但從目前的檢測結果來看,死者在被燒死前,的確還有生命體征。
許琰用手指了指鋼製推車,示意陸驟看一眼上麵的容器。
“死者胃內容物有相當程度的消化,部分移向十二指腸,推測死亡時間應不超過2個小時。”
陸驟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目光鎖定許琰的記錄本,看到了一條意料之外的線索。
“她被人挪動過?”
許琰點頭,“死者肩關節脫落,在其右足後跟與多處關節發現擦挫傷,且存在生活反應,是生前遭人拖動的表征。”
也就是說,起火的2302未必是案發的第一現場?
陸驟能感覺到,這案子沒原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