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素衣小聲說:“國公夫人,這是太後娘娘拿來的,叮囑不準其他人知道,等會兒下在郡主的茶水裡……”
薑霜急忙把東西塞回去,嚴詞拒絕:“太後叫我做事,為何要你轉告?”
“太後娘娘讓相爺轉交給您,就是把相爺也牽扯進來,太後娘娘是在保護您啊!”
姚素衣笑著說,“相府和國公府都是太後娘娘的後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可彆想著去找誰打探,泄露了太後的計劃,誰也保不住國公夫人。”
“你威脅我?”
“民婦也是知情人,出了事,民婦也落不了好。國公夫人,我們是一條繩上的。”
薑霜腦子裡像車輪滾過石板路,轟隆隆,又響亮又混亂。
她驚慌之間,姚素衣已經離去。
眼前空無一人,薑霜隻覺得寒風冷得更甚。
她不愛梁幼儀,甚至看見她那張臉就痛恨她為什麼不去死!但是叫她親手殺了梁幼儀?
那可是先帝親封的一品郡主!
她是超品誥命夫人,定國公夫人,自己兒子是世子,是未來的國公爺,她放著好日不過,去殺自己的女兒把一生賠上?
可太後是國公府的天,她不能不從。
姚素衣身份低微,一根指頭就能碾死,肯定不敢騙她。
她慌亂片刻,便拿定主意,太後讓她做什麼,她必須做什麼,必須為太後儘忠。
想好了,把藥瓶塞進懷裡。
侍書看她搖晃,急忙走上來扶住她,小聲問道:“姚娘子說的什麼?”
薑霜看看侍書,努力把心緒穩定下來,蒼白地笑了笑,說:“沒什麼,我們進去吧,宮宴馬上開始,不要遲到。”
兩人走進大殿時,就看見芳苓急匆匆地從外麵進來,很不小心地輕碰了薑霜一下。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需要奴婢扶您嗎?”
“不要。照顧好郡主就行。”
薑霜揮揮手,她才不要這些鄉下來的野丫頭攙扶自己。
回到位子,梁老夫人看著薑霜失魂落魄的樣子,沒好氣地說:“你跑哪裡去了?宮宴馬上開始了!”
“母親,丞相的大嫂找兒媳有點事,就說了一會兒話。”
“她能有什麼事?你是國公夫人,還要給她臉?”
“還不是看丞相的麵子?一切都為了太後。”薑霜笑著說。
心裡琢磨到底該怎麼給梁老夫人說,才能把藥瓶順利通過梁老夫人的手交到儀兒手裡。
可她把流程、風險捋一捋,忽然發覺哪一種方案都不妥,婆婆可不好糊弄,她不可能給自己當槍使。
她眼睛看看柳南絮,柳南絮心狠手辣,八麵玲瓏,她要辦這個事一定比自己周全。
可是若牽扯了柳南絮,就會影響兒子梁景湛的家庭,影響孫子的前途……
她煩躁地看了一圈兒,最後忽然看見在傅老夫人身邊說話的夏青樾。
“夫人,那是夏大小姐,聽說——”侍書附耳給薑霜說,“她心儀丞相大人,所以一直拖著不肯嫁。”
薑霜眯了眯眼睛,想嫁傅璋?怕是不知道傅璋是個什麼東西!
她下意識按按自己的胸前,大驚,藥呢?
她又認真掏了一下,藥真不見了!
她頓時又驚慌,藥丟了?會不會被誰撿去?會不會被太後發現薑霜徹底慌了。
可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藥啊,想替換都不知道怎麼替換。
不能去問太後,她隻能等宮宴結束,回到府裡再想招。
再說,姚素衣給她時,也沒人看見。她可以賴掉!
不多會兒,姚素衣、傅桑榆來定國公府休息的房間,讓宮裡內侍幫著端了幾杯水,來給雲裳郡主道歉。
“民婦教子無方,害郡主受無妄之災。”姚素衣臉上帶著真誠的歉意,“今天三兒混賬,做出那等汙蔑郡主的事,民婦替他賠罪。”
說著她就跪下給梁幼儀磕頭。
傅桑榆也給梁幼儀磕頭,求她原諒:“三哥糊塗,我娘恨不得打死他,請郡主原諒我們吧?”
梁幼儀不接茶,想磕頭隨便磕吧!
有些錯不值得原諒,有些人本就是死敵。
薑霜自然也有氣,她看梁老夫人的眼色,見後者沒有動靜,她也就由著姚素衣母女磕頭。
傅修恩栽贓雲裳郡主,定國公府不管多麼不喜歡這個女兒,也絕不能由著彆人欺負。
“郡主,千錯萬錯,都是民婦的錯,請您原諒!”姚素衣雙膝跪著,一杯茶舉在頭頂,等待梁幼儀接過去。
直到她舉得手都發抖了,梁老夫人才淡淡地說:“雲裳,還不接了?都是親戚,以後還要互相幫扶。”
芳苓上前接下了茶水,衝她身後努努嘴。
傅桑榆不知是計,扭臉去看,原來是夏青樾來了,開心地說道:“夏姐姐,你也來了?”
芳苓是誰?
榮門老六啊,誰的手法有她快?
姚素衣、傅桑榆、梁老夫人、薑霜看夏青樾的工夫,足夠她換掉了那杯茶。
夏青樾嫋嫋婷婷地過來,給國公府的夫人們見禮,又若無其事地給梁幼儀行了禮:“郡主!”
梁幼儀點點頭,在傅桑榆的關注下,接過芳苓手裡捧著的茶,喝了幾口。
傅桑榆看著梁幼儀把茶水喝下去,狂喜,夠了,隻要喝兩口,她就逃不脫。
又熱情地把桌上的茶水捧起一杯遞給夏青樾:“夏姐姐,喝杯熱水吧,天寒地凍的,暖一暖。”
那一杯正是被芳苓調換的一杯。
夏青樾沒多想,接了茶水小口地啜了幾口,又放下。
傅桑榆大計得逞,立即就找借口拉著夏青樾離開了,梁幼儀淡漠地看了她們一眼,沒有提醒夏青樾。
一個前世裡能帶著道士,在顧錦顏死前,施法阻斷輪回路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就在這時,春安公公進入側殿,大聲喊道:“尾牙宴開始,請各位夫人、小姐進殿。”
眾人進了含元大殿,按照指定位置坐好,皇帝、太後、太皇太後就都進來了。
三跪九叩後,蕭千策背誦一遍早已準備好的年度祝詞,眾人再次高呼“恭喜陛下、恭喜大陳,國泰民安,河清海晏”。
宮女、內侍魚貫而入,匆忙而無聲,點心酒水擺上,歌舞便開始上演。
吹拉彈唱,一片歌舞升平。
梁幼儀掐著時間,兩刻鐘後,與芳苓使個眼色,對柳南絮說:“嫂嫂,我有點悶氣,出去透個氣。”
“不要緊吧?要不要我陪你?”
這兩日,梁幼儀才知道,一貫鼻孔朝天的定國公世子夫人,因為得了她一盒龍泉印泥,竟然那麼溫柔體貼。
梁幼儀拍拍她的手,小聲說:“我去尋輔國公世子夫人。”
輔國公世子夫人,顧錦顏。
梁幼儀從大殿裡出來,在殿外甬道上走了一圈兒,芳苓小聲說:“傅桑榆跟出來了。”
“夏青樾跟著嗎?”
“也跟著。”
梁幼儀頓時腳下跌跌撞撞,看上去“中了藥”,扶著芳苓,走進附近的大殿休息室。
原本以為所有人都去大殿參加宮宴了,這裡偏僻肯定沒人,卻不料一進去,就發現一人斜靠在燈掛椅上。
長腿交疊,擱在對麵的琴桌上,一本書蓋住臉。
這是傅桑榆和夏青樾聯手找的毀她的人吧?
梁幼儀急忙要退出去。
那人“咳咳咳”地咳嗽起來,臉上的書掉下去,一張矜貴不羈有些蒼白的臉露出來。
“雲裳郡主?”
“嗯,小王爺好。”梁幼儀看見是鳳闕,不由得眉色清淺垂下,長睫纏繞的燈光,輕輕地說,“王爺可否行個方便?”
鳳闕掀開眸,像看景似的,看看她:“你想叫我怎麼方便?”
不是叫你方便唉,這話怎麼怪怪的?
“有人給我下藥,要等著在此看我出醜。所以,你換個地方休息可以嗎?”
“我也喜歡看熱鬨。”鳳闕鬆懶地靠在燈掛椅上,絢爛的燈光打落在烏發上,五官被模糊的鋒利野性,“給你下藥的人是不是想死?”
“差不多吧,我沒打算放過對方。”
“人呢?等會兒來?”
“跟來了。”
鳳闕站起來,往外看去,遠遠地,鬼鬼祟祟的傅桑榆和夏青樾正往這裡而來。
“又是相府的人?”
“嗯。”
“算我一個,一起玩?”
“……”你喜歡就好。
不多一會兒,芳苓匆匆從偏殿出來,把門輕輕帶上,“碰巧”遇見傅桑榆和夏青樾。
傅桑榆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地問道:“芳苓,郡主呢?”
芳苓急匆匆地說:“郡主有點不舒服,奴婢找太醫瞧瞧。”
看著芳苓匆匆離去,傅桑榆催促自己的貼身大丫鬟金蟬趕緊去找人。
“你隨便找誰,身份越低越好。”傅桑榆說,“你就說是有位貴人突然暈厥,需要人照看一下,太醫隨後就來。”
是個男人就行,哪怕是個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