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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留駐:無奈的脫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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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將保寧府的城牆染成詭異的暗紅色,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變故。錦衣衛百戶周正捏著那封密信,信紙邊緣被他的指甲刮出深深的褶皺,仿佛他內心被撕扯的痕跡。駱養性的字跡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局勢驟變,護送林宇風險劇增。見機行事,速速脫離,不可戀戰”,短短二十餘字,卻像重錘般砸在他心頭。他站在城頭,望著遠處林宇營地嫋嫋升起的炊煙,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從前。

遙想當年,於北鎮撫司內,他們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在莊重肅穆的氛圍中立下誓言,“忠於陛下,不畏強權”,字字鏗鏘,落地有聲。彼時繡春刀出鞘,寒光凜冽奪目,仿若能斬斷世間一切不公,他們懷揣著熾熱之心,一心隻為守護心中那純粹的正義,那是他們身為錦衣衛的至高信仰。

可時光悠悠流轉,現實卻如同一把鈍刀,沒有淩厲的鋒刃,卻在日複一日的消磨中,一點點、一寸寸地磨去他們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且看如今,錦衣衛薪俸微薄,這點待遇,若是僅憑那既定的月銀,莫說過上富足生活,便是維持一家老小的溫飽,都顯得捉襟見肘。他們若想手頭寬裕些,能在這繁華京城中撐起一個家,便不得不另尋 “外快”。如此一來,在權衡利弊之後,眾人心中都有了思量,實在犯不著為了這點微薄的俸祿,將自己置身於林宇與朝廷那錯綜複雜、波譎雲詭的爭鬥旋渦之中,畢竟旋渦之內,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之地。

“頭兒,真要撇下林將軍?” 小旗官陳七蹲在牆角,磨著繡春刀的手微微發顫,眼神中滿是糾結與掙紮。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期盼,仿佛希望周正能給出否定的答案,“咱們錦衣衛什麼時候做過這種背信棄義的事?” 陳七的話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周正內心深處的枷鎖,讓他的愧疚感如潮水般湧來。

周正麵色驟變,雙手顫抖著,猛地將密信狠狠塞進懷中。腰間那金屬腰牌,在這慌亂動作中,重重撞在堅實甲胄上,瞬間發出一陣清脆聲響,可這聲響,在周正耳中,卻好似一道無情的嘲諷。“棄義?你真曉得溫體仁那老匹夫手段有多狠辣?上回李侍郎,不過是為言官說了句公道話,結果呢,全家老小……” 話說到此處,周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咽喉,猛地噤聲,喉結劇烈滾動,艱難地將後半句話咽下。他眼眸中閃過一絲恐懼與痛苦,怎麼敢再回憶李侍郎一家的慘狀啊,那血腥場景,早已成為他心中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痛,夜深人靜時,常如鬼魅般纏上心頭,讓他冷汗淋漓。恰在此時,遠處傳來更夫有節奏的梆子聲,那聲音在寂靜夜裡傳得極遠,驚得城頭棲息的一群寒鴉 “撲棱棱” 振翅而起,它們黑壓壓的羽翼,如同一大片烏雲,瞬間掠過城頭。這景象,好似上天降下的不祥之兆,沉甸甸地壓在周正心頭,可不正像他此刻被陰霾徹底籠罩的內心寫照麼掌燈時分,周正帶著十餘名錦衣衛來到林宇駐地。燭火搖曳中,林宇正在擦拭佩劍,劍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透著一股令人敬畏的威嚴。“周百戶深夜來訪,可是有要事?” 林宇頭也不抬,聲音卻像淬了冰,讓周正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周正的繡春刀鞘蹭過門檻,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仿佛在為他接下來的背叛奏響序曲。他強笑著作揖,臉上的肌肉卻僵硬得不聽使喚:“林將軍,卑職乃錦衣衛千戶,奉指揮使大人之命,特留駐保寧協助平叛。此來,我等攜有聖上密令,一應事務皆可便宜行事。您儘管放心,我等自當恪守職責,全力配合將軍。待此地局勢穩定,我等即刻便會撤離,絕不乾涉地方之事。” 他的話語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乎聽不見,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借口如此蒼白無力。

“不必說了。” 林宇霍然起身,劍鞘重重拍在案幾上,震得燭淚飛濺,那聲音如同驚雷,在周正耳邊炸響。林宇逼近周正,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仿佛能看穿他內心的怯懦與掙紮,“駱養性這算盤打得倒是精妙,當真是令人拍案叫絕!錦衣衛向來隻聽從皇帝詔令,那可是天子親軍,何等榮耀、何等尊貴,何時竟墮落成了見風使舵的牆頭草,這般行徑,實在是有辱錦衣衛之名!”周正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記耳光,火辣辣的痛感從臉頰蔓延至全身。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林宇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銳的匕首,直直刺向他心中最柔軟、最不堪的角落,將他試圖掩蓋的怯懦與無奈暴露無遺。他本能地想要逃避林宇那如炬的目光,可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可此刻腰間密信的重量,卻讓他不得不強撐著狡辯:“將軍明鑒,保寧乃戰略要衝,卑職等留下,也是為大局著想……”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裡不斷說服自己,這是為了兄弟們的安危,為了大家的家人。

陳七麵色煞白,雙腿一軟, “撲通” 一聲直直地跪在地上,手中的繡春刀脫力滑落,“當啷” 一聲砸在冰冷的石板上,那清脆聲響在死寂的空氣中回蕩,仿佛是他心碎的聲音,又似命運無情的嘲諷。“將軍,兄弟們不是貪生怕死!隻是……” 他嘴唇顫抖,聲音哽咽,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怎麼也憋不回去。周正見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旋即怒目圓睜,猛地一腳踹向陳七,怒喝道:“休得胡言!” 可那顫抖的尾音,還是像蛛絲馬跡般暴露了他內心的慌亂。他何嘗不清楚陳七所言非虛,自家親眷都被朝廷拿捏在京中,生死一線,怎不讓人憂心?他又何嘗不擔心家人的安危,夜深人靜時,無數次設想家人遭遇不測的場景,冷汗浸濕了衣衫。但在林宇麵前承認這些,讓他覺得自己愈發卑鄙無恥,無顏以對這位曾並肩作戰的摯友 。林宇沉默良久,目光掃過眾人躲閃的眼神。他彎腰拾起繡春刀,刀柄上的纏繩還帶著陳七掌心的溫度。“起來吧。” 他將刀拋還給陳七,轉身背對眾人,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失望與疲憊,“回去告訴駱大人,林某從不強人所難。”

周正等人退出房間,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在門檻處,周正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歎,那聲音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氣:“這世道,連錦衣衛的刀,都鏽了。”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進周正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夜幕徹底降臨,周正站在城樓上,望著林宇營地方向若隱若現的燈火。寒風吹過,他下意識按住藏密信的胸口,那裡還留著方才林宇目光掃過時灼燒般的刺痛。陳七遞來一壺酒,他仰頭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嗆得眼眶發紅。“頭兒,咱們真的……”“閉嘴!” 周正粗暴地打斷他,可聲音裡的顫抖卻怎麼也壓不住,“你們皆要記住,身為錦衣衛,雖是執掌巡察緝捕、行事機密狠辣,可每一位兄弟的命,也是命!切不可輕賤了自己,在執行公務之時,務必多留幾分心眼,保全自身。”他在心裡不斷重複這句話,試圖說服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可內心的愧疚與不安卻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驚起一群寒鴉,黑壓壓的羽翼掠過城頭,如同一片不祥的烏雲。周正望著那片烏雲,忽然想起三年前,他們在北鎮撫司立誓 “忠於陛下,不畏強權” 的場景。那時的繡春刀,還未染上這般複雜的顏色,那時的他們,心中還有著純粹的信仰。而如今,在權力的漩渦中,他們卻不得不做出這樣無奈的選擇,背叛曾經並肩作戰的人,背叛自己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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