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敲打合金板的聲音像密集的鼓點，敲得人心臟發緊。
陸沉背靠著臨時加固的防禦牆，圖騰刀的刀柄被冷汗浸得發滑。營地外圍的沙地上，黑壓壓的沙骸獸正在聚集，最前麵的是進化過的骨甲獸，背覆著古代戰士的胸骨，每踏一步都讓地麵震顫，嘴裡噴出的沙晶彈 “嗖嗖” 地砸在防禦牆上，濺起一片片火星。
“彈藥不多了！” 陳宇的吼聲從左側傳來，他扔出最後一顆手雷，爆炸的火光中，幾隻沙骸獸被掀翻，卻很快又從沙裡爬起來，斷骨處湧出的沙粒瞬間補全了軀體，“它們根本殺不死！”
蘇晴蹲在控製台後，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跳，額角的碎發被汗水粘在臉上。屏幕上的能量場波形像條瘋長的毒蛇，已經突破了第九道安全線，次聲波檢測儀發出尖銳的警報，刺得人耳膜生疼。
“它們的能量核心在同步！” 蘇晴突然尖叫，調出沙骸獸群的熱成像圖 —— 每個沙骸獸體內都有個紅色的光點，此刻正以相同的頻率閃爍，“是骨核在遠程操控！它們在共享能量，我們的攻擊隻會讓它們變得更強！”
老刀一刀劈開飛來的沙晶彈，骨刀上的 “聽骨” 圖騰紅得發紫：“那怎麼辦？總不能坐以待斃！” 他踹開一隻爬上防禦牆的沙骨蛇，蛇身斷裂的瞬間，沙粒竟在空中重組，變成兩隻更小的蛇，張開嘴咬向他的手腕。
陸沉的目光掃過混亂的戰場，突然停在角落裡 —— 幾個年輕戰士正蜷縮在帳篷後，其中一個抱著膝蓋，嘴裡無意識地哼著歌，調子很老，是綠洲孩子們都會唱的《泉邊謠》。奇怪的是，他周圍的沙粒異常平靜，連飛濺的碎石都繞著他走。
“蘇晴！那首歌！” 陸沉突然大吼，“綠洲歌謠！讓所有人都唱起來！”
蘇晴愣了半秒，瞬間反應過來：“對了！情感共鳴！希望和恐懼都是能量，或許能中和！” 她猛地砸向控製台，營地的廣播係統突然啟動，《泉邊謠》的旋律混著風聲、泉水叮咚聲流淌出來，是她之前采集的自然錄音。
“泉水清呀，映月亮，阿爸打漁歸滿艙……”
戰士們起初還有些遲疑，但看到陸沉第一個開口哼唱，也跟著唱了起來。粗糙的嗓音、跑調的旋律，卻像股暖流穿透了戰場的硝煙。更詭異的是，歌聲響起的瞬間，最前麵的骨甲獸動作明顯遲滯了，背甲上的胸骨開始簌簌發抖，像被什麼東西震得鬆動。
“有用！” 蘇晴的眼睛亮得驚人，她調出實時數據，沙骸獸體內的紅光閃爍頻率明顯降低，“希望圖騰能中和恐懼能量！自然聲音和歌謠裡的情感波動，能乾擾骨核的操控信號！”
老刀趁機跳上防禦牆，骨刀劈向骨甲獸的關節。這次沒有預想中的劇烈碰撞，刀刃竟輕鬆切入，沙粒組成的 “肌肉” 像融化的雪一樣簌簌落下，露出裡麵灰白色的人骨 —— 那是普通的骨頭，不再被沙晶強化。
“它們的沙晶在脫落！” 老刀狂喜地嘶吼，“這招比子彈管用！”
陸沉揮刀砍斷一隻沙骨蛇的頭，蛇身落在沙地上，沒有重組，反而像普通的沙子一樣散開。他注意到，那些散開的沙粒裡，混著細小的冰晶 —— 是泉水錄音裡的水汽能量，正在凍結沙粒的活性。
“加大音量！” 陸沉對著對講機吼，“把所有自然錄音都放出來！風聲、鳥鳴、孩子們的笑聲！”
廣播裡的聲音變得豐富起來：風吹過胡楊林的 “沙沙” 聲，泉水衝擊岩石的 “嘩嘩” 聲，還有綠洲集市上的叫賣聲、孩子們追逐打鬨的嬉笑聲…… 這些充滿生機的聲音像一張網，籠罩著整個營地。
沙骸獸的攻勢徹底亂了。
骨甲獸的背甲開始大片脫落，露出下麵脆弱的骨核；沙骨蛇的骨節紛紛斷裂，再也無法重組；最弱小的沙蠍獸甚至開始後退，沙晶覆蓋的身體在歌聲中慢慢融化，像陽光下的冰。
“太好了！” 小陳抱著槍坐在地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它們怕了！這些怪物居然怕一首歌！”
蘇晴卻沒有放鬆，她緊盯著屏幕上的能量曲線 —— 雖然在下降，但下降速度正在變慢，像塊被卡住的石頭：“彆高興太早！這種共鳴效果持續不了多久！” 她調出戰士們的生理監測數據，每個人的心率都在下降，歌聲的力度也弱了下去，“我們的情感強度在減弱，必須找到更強的共鳴點！”
陸沉突然想起艾麗西亞的母親。那個被製成骨核容器的女人，胸口的骨核在聽到女兒名字時曾劇烈跳動 —— 親情或許是比歌謠更強的情感紐帶。
“所有人聽著！” 陸沉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營地，“想想你們的家人！想想綠洲的泉水和莊稼！想想我們為什麼要守在這裡！”
他的話像顆石子投入湖麵，戰士們的歌聲突然變得高亢起來。小陳想起妹妹紮羊角辮的笑臉，老刀眼前閃過孫子抓著骨刀的樣子，蘇晴的腦海裡浮現出奶奶在泉邊洗衣的背影……
歌聲裡的情感濃度瞬間飆升，廣播裡的自然聲音仿佛被點燃了一樣，爆發出溫暖的金光，在營地周圍形成個巨大的光罩。沙骸獸接觸到光罩的瞬間，像被潑了開水的雪，發出 “滋啦” 的響聲，迅速融化成普通的沙粒。
“就是這個！” 蘇晴激動地拍向控製台，“情感強度達到峰值了！骨核的操控信號被完全屏蔽 ——”
她的話沒說完，光罩突然劇烈閃爍了一下，像接觸不良的燈泡。屏幕上的能量曲線斷崖式下跌，沙骸獸體內的紅光重新變得明亮，最前麵的骨甲獸發出震耳的咆哮，背甲上的胸骨竟開始反向生長，變得比之前更堅硬、更鋒利。
“怎麼回事？” 陸沉的歌聲戛然而止，掌心的玉佩突然發燙，“為什麼會突然減弱？”
蘇晴的臉色瞬間慘白，她調出骨核能量場的實時數據，上麵多了條新的波動曲線，頻率和他們的情感共鳴驚人地相似，但方向完全相反：“是威廉姆斯！他在神殿用反向情感波乾擾我們！”
她指著屏幕上的波形圖，聲音發顫：“他在播放痛苦、絕望的記憶碎片，中和我們的希望能量！再這樣下去，光罩撐不過五分鐘！”
營地外的沙骸獸重新發起衝鋒，這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骨甲獸的眼睛裡閃爍著嗜血的紅光，顯然被激怒了。廣播裡的歌謠開始斷斷續續，自然聲音被一種尖銳的噪音覆蓋，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哭泣。
“必須找到更強的情感共鳴！” 蘇晴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需要一個所有人都能共情的記憶點，一個…… 能超越痛苦的希望象征！”
陸沉的目光掃過混亂的戰場，突然落在防禦牆的裂縫上 —— 那裡卡著半塊玉佩，是之前戰鬥時從懷裡掉出來的，正是艾麗西亞母親留下的那半塊。玉佩在光罩的閃爍中，泛著淡淡的金光，與他懷裡的另一半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他突然想起艾麗西亞說過的話：“母親說，守沙人的使命不是鎮壓骨核，是理解它 —— 它吸收恐懼，也會渴望希望。”
“蘇晴！把所有關於守沙人的傳說錄音調出來！” 陸沉猛地從懷裡掏出另一半玉佩，高高舉起，“還有，播放沙語者的骨笛聲！用最高音量！”
當蒼涼的骨笛聲混著守沙人古老的吟唱從廣播裡傳出，當兩塊玉佩在光罩中合二為一，爆發出刺眼的金光時，奇跡發生了 ——
營地周圍的沙粒突然停止了攻擊，反而開始旋轉，慢慢聚成無數個細小的人形，有的在放牧，有的在耕種，有的在教孩子吹骨笛，全是和平年代的景象。這些沙人走到沙骸獸麵前，輕輕觸碰它們的身體，沙骸獸體內的紅光像遇到陽光的雪，迅速消退。
“這是……” 蘇晴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是沙子裡的守沙人亡魂！它們被共鳴喚醒了！”
陸沉緊握著合二為一的玉佩，上麵刻著的圖騰突然亮起，與光罩外的沙人產生了同步的波動。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希望圖騰 —— 不是單純的歌聲或自然聲，是世代守沙人刻在骨子裡的信念，是無論經曆多少苦難，都相信綠洲會重現的執念。
但光罩外，神殿方向傳來的噪音越來越刺耳，像無數把錐子在刺穿著希望的光罩。沙人開始變得透明，沙骸獸體內的紅光重新凝聚，最前麵的骨甲獸已經撞在了光罩上，發出 “哢嚓” 的脆響。
“它來了。” 陸沉望著神殿的方向，掌心的玉佩燙得像要燃燒，“威廉姆斯在用骨核的本源力量對抗我們。”
光罩的裂縫越來越大，沙骸獸的咆哮聲穿透了歌謠與骨笛聲。陸沉知道，他們的希望圖騰雖然暫時擊退了沙骸獸，卻徹底激怒了骨核背後的操控者。
而真正的決戰，才剛剛開始。
就在這時，合二為一的玉佩突然裂開道縫隙，裡麵掉出張卷著的羊皮紙，上麵用古羌文寫著一行字：
“情祭之匙，在沙語者的最後一口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