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晶牢籠的欄杆泛著幽藍的光,像一排凍住的毒蛇。
艾麗西亞貼著陰影挪動腳步,靴底踩碎的沙粒發出 “沙沙” 輕響,在這死寂的監牢區格外刺耳。她攥著偷來的通行證,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發疼 —— 為了來見瓊斯,她假裝腹痛支開了守衛,留給她的時間隻有十分鐘。
“嗬…… 嗬……”
牢籠裡傳來野獸般的喘息。瓊斯蜷縮在角落,身上的帆布披風早就被撕成了布條,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沙晶增生的疙瘩,像癩蛤蟆的背。他的頭埋在膝蓋裡,肩膀劇烈地抽搐著,每抽一下,牢籠的欄杆就亮起一圈藍光,仿佛在呼應他體內的能量。
“瓊斯?” 艾麗西亞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試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或許是威廉姆斯提到的 “圖騰置換” 讓她不安,或許是瓊斯發狂時喊的 “19 世紀掠奪者”,讓她想起了父親日記裡的某段記載。
瓊斯猛地抬頭,瞳孔裡一片渾濁,隻有偶爾閃過的幽藍證明他還有意識。他看到艾麗西亞,突然發出刺耳的尖笑:“小丫頭…… 來看老子笑話?” 他掙紮著爬起來,手腳被鐵鏈鎖在欄杆上,每動一下,鐵鏈就發出 “嘩啦” 的哀鳴,“告訴你那廢物叔叔,老子才是沙漠的王!等老子出去……”
他的話突然卡住,喉嚨裡發出 “咯咯” 的怪響,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接著,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皮膚下的沙晶疙瘩瘋狂跳動,像有無數隻蟲子在皮下鑽動。
“呃…… 疼……” 瓊斯的聲音突然變了,不再是狂傲的嘶吼,而是帶著痛苦的,“水…… 給我水……”
艾麗西亞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瓊斯露出脆弱的一麵,像個被沙子迷了眼的孩子。她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個水囊,從欄杆的縫隙裡遞進去:“你…… 還好嗎?”
瓊斯搶過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水順著他的下巴流進脖子,浸濕了那些沙晶疙瘩。詭異的是,被水澆過的地方,沙晶竟然變淡了些,露出下麵蒼白的皮膚。
他的眼神突然清明起來,雖然依舊布滿血絲,卻多了幾分屬於 “瓊斯” 的理智。他死死盯著艾麗西亞,突然撲到欄杆前,鐵鏈勒得他手腕生疼,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抓住艾麗西亞的手,掌心燙得嚇人。
“聽著!” 瓊斯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告訴族人,沙蠍在騙我們!那玩意兒根本不是什麼神諭,是個吃人的陷阱!”
艾麗西亞的心臟猛地一縮。沙蠍圖騰是 s 部落的信仰根基,質疑它就等於質疑整個部落的存在。她想抽回手,卻被瓊斯抓得更緊。
“我沒瘋!” 瓊斯的眼睛紅了,不是沙晶的幽藍,是屬於人類的激動,“我睡著的時候能看到…… 看到很多東西。我夢見自己變成了沙子,被無數隻手拉扯,那些手…… 那些手都戴著 x 部落的圖騰戒指!”
他突然顫抖起來,聲音裡帶著恐懼:“它們在喊‘一起回去’,聲音像海浪一樣……x 部落的人,s 部落的人,還有那些穿著古裝的…… 我們都在沙子裡,分不清誰是誰,都在被慢慢消化……”
艾麗西亞的腦海裡突然閃過藍光棺槨裡的乾屍,想起母親胸口嵌著的骨核。那些被骨核能量影響的人,最終都會變成沙子的一部分嗎?
“威廉姆斯知道嗎?” 她的聲音發顫。
“他知道個屁!” 瓊斯突然爆了句粗口,隨即又壓低聲音,“他以為自己在控製骨核,其實他也在被控製!你看我……” 他抬起手臂,沙晶疙瘩又開始變亮,“我現在一半是瓊斯,一半是那個 19 世紀的瘋子,再這樣下去,我會徹底變成沒有意識的沙子,就像……”
他突然停住了,眼神渙散了一瞬,像是在回憶什麼可怕的畫麵。
艾麗西亞趁機追問:“就像什麼?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瓊斯的眼神重新聚焦,這次卻多了幾分哀求:“幫我個忙…… 找到老刀,告訴他‘沙骨蛇的第七節骨頭藏著鑰匙’,他會明白的。還有……”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彆信骨核顯化的任何東西,財富、權力、複仇…… 那都是誘餌,釣我們靈魂的誘餌……”
“你說清楚!什麼鑰匙?誘餌是什麼意思?” 艾麗西亞急了,追問著。
瓊斯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瞳孔卻突然收縮。
那抹幽藍再次占據了他的眼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濃鬱,像兩潭凝固的毒液。他臉上的哀求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不屬於人類的狂熱。
“找到你了…… 宿主……”
瓊斯突然發力,另一隻沒被鎖住的手(不知何時掙脫了鐵鏈)像鐵鉗一樣掐住了艾麗西亞的脖子!
力道大得驚人,艾麗西亞感覺自己的氣管都要被捏碎了,窒息感像潮水般湧來。她的腳尖離地,雙手胡亂地抓著瓊斯的手臂,卻被那些沙晶疙瘩硌得生疼。
“宿主必須獻祭……” 瓊斯的嘴唇不動,聲音卻像從沙子裡鑽出來的,冰冷而機械,“骨核需要純血…… 需要守沙人的血脈……”
艾麗西亞的眼前開始發黑,她能看到瓊斯瞳孔深處,那幽藍的光芒裡,隱約浮現出無數張扭曲的臉,其中一張,赫然是她母親的樣子,正對著她微笑。
“不……”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搖頭,指甲深深摳進瓊斯的皮膚,卻隻摳下幾粒泛著藍光的沙粒。
那些沙粒落在地上,瞬間聚成個微型的蠍形,毒刺直指她的心臟。
監牢區外傳來守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艾麗西亞的意識漸漸模糊,她最後看到的,是瓊斯臉上那詭異的微笑,和他眼中不斷擴大的幽藍 —— 那裡麵,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正透過瓊斯的眼睛,貪婪地打量著她這 “完美的祭品”。
她要死在這裡了嗎?
在這個由沙晶和謊言構築的牢籠裡,成為母親之後,第二個被骨核選中的 “宿主”?
黑暗吞噬意識的前一秒,艾麗西亞仿佛聽到了骨笛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來自遙遠的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