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現在有一套完整的運轉方式,比如在陸然不在的時候,如果有新委托會由其他鼠鼠先收好,然後吃貨舉起提前寫好的紙牌告知對方偵探不在,後續等陸然回來會郵寄信件回複具體報價,以此方式就可以讓陸然從事務所中解脫出來,有更多的時間外出解決個人私事。
此刻陸然出了門,先是較為偏僻的巷口,連著小跑十幾米便到了格雷街。
街道兩旁矗立著磚石結構的多層建築,底層多為商鋪與作坊,上層是擁擠的住宅,晾衣繩上懸掛的衣物在煤煙彌漫的空氣中微微晃動。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哐當哐當”聲,像是鐵匠鋪裡鐵錘敲打鐵砧的節奏,卻又帶著一種持續不斷的規律性,一輛蒸汽汽車正緩緩駛來,速度並不算快。
陸然張望著,瞅準機會趁著對方靠近一個跳躍抓附了上去,在車主看不見的地方爬到座位下搭個便車。
等行至差不多的時候再跳下去,貼著牆角避開人群的目光,一路到達一間穀物坊對麵。
這是附近一家專門經營糧食買賣的店鋪,店內閒坐著一位悠閒的中年男子,身著橄欖綠斜紋羊毛雙排扣長外套,象牙黃亞麻襯衫袖口卷至小臂,此時半躺著舉著報紙專心閱讀,很是愜意。
來這裡是陸然每天都會抽時間去做的事情。
作為一隻灰鼠,他可以足不出戶的依靠蒸汽設備郵寄信件,接受委托,甚至看報紙了解局勢信息,可這一切的前提是,有人幫他解決了租房,注冊偵探事務所這最難的第一步。
這個人就是眼前之人,安東尼·貝克爾。
陸然最開始雖說是聚攏了一批鼠鼠,可並沒有形成製度,在食物方麵也是自給自足,後麵從下水道撿到一些掉落的錢幣珠寶後陸然才開始嘗試外出“購買”食物。
這個購買指的是偷摸把食物搬走,留下錢在原地,所以被當事人察覺異樣,提前蹲守抓個現行也是非常合理。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對方當時的態度,麵對分頭逃竄的鼠鼠們,在驚訝片刻居然笑著安慰起來。
“我沒有惡意,也尊重一切願意公平交易的對象,你們若是需要食物下次可以直接光明正大的過來。”
這幅不似正常人的反應陸然第一反應是不能相信,隻是當他冷靜下來轉念一想,這又好像是他最希望的反應,總不能期待對方驚慌失措的報警,捕殺?
換一家也依然可能重複現在的結果,甚至可能更差,那為什麼趁著知道的人不多,提早嘗試接觸。
於是在暗中監視觀察了這人一段時間後,陸然開啟第一次合作。
第二次合作。
以及越來越多次的合作。
陸然並不露麵,正兒八經出麵交易的一直是陸然的總理大臣財迷,雙方也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默契,拉扯,試探。
到後麵幫忙刊登廣告,租下第一偵探事務所的小門麵,都是這個人在幫忙,平時最頻繁的糧食交易更是成了定時定點的流程化操作,已經並不需要陸然怎麼乾預。
可越是接觸,越是無法隱瞞一件事情。
貝克城隱藏著一批擁有智慧的灰鼠,其中的鼠首甚至可能還會寫字!
陸然當然清楚這樣做的弊端,但這是加速領地發展背後所要必須麵對的風險,一個人穿越到一個鼠身上已經夠糟糕了,更糟糕的還是當個一輩子在下水道撿垃圾的鼠。
前者無可奈何,陸然能做的隻是改變後者,他不想撿垃圾。
所以為了防止對方有什麼不軌的心思,陸然每天都會抽出一小段時間外出觀察這個人,發現其生活佛係,三點一線,待人溫煦。
似乎真就是一個很優秀的合夥人。
……
結束了下午的觀察,陸然悠哉悠哉的回到了事務所,剛好聽見了來自於手下鼠鼠的好消息。
“你看到過這個硬幣?”陸然驚訝的看著麵前鼠鼠。
“吱……吱吱……吱!”
小灰鼠連說帶比,卻受限於語言係統始終無法表述清楚位置,但聽到消息多的陸然也管不了那麼多,拉著鼠鼠就急吼吼的出了門。
格雷街135號,黑森林酒館。
油燈在煙熏火燎的燈罩裡明明滅滅,一個酒碗重重砸在油膩的橡木桌上,酒碗的主人望著不遠處的熱鬨,語氣帶著幾分酸味。
“前段時間飯都吃不起的家夥,現在居然在這裝起了大款了。”
身旁的酒友摩挲著陶杯邊緣一臉豔羨:“誰讓人家運氣好呢,在賭場一口氣贏了幾百金鎊,咱們可比不了。”
遠處被他們所議論的中心人物此時大笑著摟住路過的女招待,嬉笑著將紙幣一張一張的塞進對方胸前的內衣裡。
“來,過來喝一杯……”
在酒館的一處犄角旮旯,陸然小心翼翼的鑽了出來,一眼便尋到了這個目標。
“確定是他?”
“吱,吱!”
看樣子是發了筆橫財。
陸然思索著,同時讓身旁的小鼠先回去。
他一隻鼠反倒是容易跟蹤觀察,帶個拖油瓶就不一定了,這種需要綜合信息判斷的工作,很難讓除了他之外的其他鼠鼠幫忙,他們甚至聽不懂幾句人話。
強硬的趕走了這隻小家夥,陸然獨自遊走一圈,很快便打聽到了這家夥的名字——蘭登·漢森。
令人驚奇的是這個家夥一周前還隻是個月工資一鎊左右普通碼頭搬運工,饒是日工資隻有1先令左右的樣子,卻依舊都要將其大半花在賭場裡,有時候輸紅眼了還會各種借貸。
上周眼看著還款期要到了,這家夥就要因為還不上錢被打斷腿的時候,這小子居然憑借著地上撿的一便士翻本了,那一天的手氣旺到離譜,大殺四方。
陸然藏在吧台下麵,繼續偷聽上麵的談話,作為最近大出風頭的狗屎運選手,背後議論他的人大有人在。
“轉運儀式?”
“對啊,他賺了錢的那天我看到他神神叨叨的往靈媒那跑了一趟,正常人誰沒事去那裡啊,然後我就想起了神秘學報前幾期說過的轉運儀式,蘭登這臭小子肯定是找了靈媒。”
“扯淡,一次轉運儀式五金鎊,蘭登能掏的出來這筆錢?”
那人一噎,反駁道:“那說不準,誰說交易隻能用錢了,萬一他把自己靈魂交易出去了呢。”
聞言吧台上幾人忽然大笑起來,對於一個人突如其來的成功,總有人熱衷於找到一些獨特角度詆毀來證明對方其實過得並不好。
陸然則是若有所思,將這些信息暗暗記在心裡。
靈媒店?
格雷街好像就一家做這玩意的吧。
正想多聽一會,餘光忽然瞥見蘭登那家夥抱著前麵那個金發女接待正搖搖晃晃的往酒吧外走去,見狀陸然也不再八卦,抽身跟了上去。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看見天平硬幣,擔心是鼠鼠看走眼,不親眼看見可不放心。
酒館門口蘭登在起哄聲中摟著懷中陪酒女的胳膊越發用力,喉間發出含糊不清的笑聲,“走!老子帶你去好好玩。”
一邊走還不老實的到處揩油,不知不覺就帶著女接待找了個旅館就近鑽了進去,此時光線昏暗,陸然卡著屋門的瞬間先一步滑了進去,準備等這貨脫衣服睡著了在其衣物口袋裡搜找一下看看的時候。
下一刻,黑暗中忽然響起掙紮的嗚咽聲。
陸然一愣,旋即瞬間反應過來。
草!
這娘們怎麼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