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心滿意足地化為一灘水慢慢退回了天問河中,在一切終於重新趨於平靜時,一束光柱從河中炸出,衝向天空,光柱的儘頭分出無數支流,湧向和諧森林的每一處,從地上看就像是蜿蜒的河流,滋潤萬物,重新將靈力帶回大地。
四人站在河邊,抬頭欣賞著這一幕。夜空被靈力暫時染成魚肚白,有些像煙花炸開,這極光似的景象流轉在盈月的眼中,絲綢般的漣漪在她眸底翻湧,氣泡緩慢上升,最終將冰塊融化成透明。
她想起,那年盛夏,煙花炸開時,有人在耳邊輕輕低語:
“就這樣,夏天在我們身後落下。”
但是已經記不清是誰,也不會再有夏天了。
……
他們回到了小鎮,準備第二天行動時間開始時出發,四人都不太喜歡這個小鎮的氛圍。
壁爐滋滋作響,作為這冬日中唯一能帶來溫暖的源頭。四人在搖椅上圍著壁爐坐成一圈,原因是祝卿安說什麼“這真的超級像聖誕節啊拜托你們啦滿足可憐的我一個心願吧!” 什麼的抓住盈月的褲腿不鬆手。
看著祝卿安和黎好打鬨吃點心,盈月抿了一口從蒼笙的屋子裡搜出來的醒雲,凝視了杯子裡的褐色液體一會,對晝臨說:
“他們之後的衝突必不可少,我們最好儘快離開這裡。”
“因為信仰問題?”
“不止如此,從他們長期差異越來越大的生活方式,性格以及各種各樣的差異。”
她把醒雲輕放在桌子上:
“這種矛盾是刻在骨子裡的,即使大多數人表麵上不顯,還是會有一天爆發出來。”
……
“讓我看看!嗯……你彆說我們幾個人走的還挺快的,命辰之縛是在埃爾洛希林(elrothil)話,我們已經快到菲歐林灣(bay of fyor)啦!我們四個真厲害。”
祝卿安自信地點點頭。
隨著在森林中地跋涉,能夠非常明顯地感覺到空氣越來越潮濕,離海灣港口越近,雪下的越大,刺骨的寒風讓耳朵失去知覺,得以讓人行進的時間也逐漸減少。
當他們爬上最後一座山時,已經能遙遙看到海岸線在雪霧中隱隱的輪廓,祝卿安興奮地向前跑去。晝臨突然瞪大雙眼,迅速向前射出一箭,緊緊貼著祝卿安的太陽穴滑過,擊中前方草叢裡的一個白袍修士。
在末日後,曾經受人敬仰的修士一念之間變成邪惡和毀滅的象征,他們在路上有所耳聞,在貼近雪原的北方幾個城市已經失去幸存者,徹底淪陷,但是沒想到剛出和諧森林竟然會遭到埋伏,是港口已經陷落還是他們的行蹤在某個不知不覺的時候泄露了?
眼見埋伏被識破,周圍的教會派也不再隱藏,全部現身,在皚皚白雪中接二連三冒出了一隊又一隊的人,將四人團團圍住。幾人全部做出備戰狀態,但在人海戰術前,縱使幾人身手矯健,也很難以一敵百。
“我操!為什麼這麼多修士啊,哥幾個麵子未免也太大了點吧!”
黎好表情崩壞,一邊迎敵一邊大叫。盈月法杖因為過度使用,寶石上開始微微冒煙,這群修士每個都強的不合常理,不是普通的靈力者,她幾乎是在瞬間做出決定:
“跑!”
四人分開向不同方向逃竄,盈月的靈力已經耗儘,後背被修士的法術灼燒,露出瘮人的印記,雙腿也被擊中,不停地往外滲血,紅色的彼岸花一朵朵開在地上,在一望無際的雪白中格外刺眼,就像是死神奪命的先兆。
她在密林的前方看到了一絲絲光亮,以為馬上要看到希望,終於,海岸線出現在她麵前,但是一同出現的,還有負角度的危崖以及中間斷裂,長二十多米的峽穀。在平常,也許她可以控製自己飛過去,但是現在靈力已經無法再使出分毫,這一段不長不短的深溝就像是永恒的距離。
她聽著周圍修士越過草叢找尋她的聲音,心一硬,直接跳了下去。
她用法杖上寶石的尖端緊緊摩擦著石壁,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已經殘破的膝蓋和靴子也死死抵住邊緣,另一隻手試圖抓住懸崖上的植物來減緩下降速度,如果從對麵的懸崖往下看,能看到一條令人心驚肉跳的血痕緩緩向下。
她往下看了一眼,仍然是令人絕望的漆黑,完全沒有儘頭,但是她剩餘的一點體力也馬上要耗儘,精致的臉上儘是狼狽和灰塵,她告訴自己絕對要堅持下去,絕對不能閉上眼。
她的旅途不能在這裡終止,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還有一定要見到的人,時隔多年,她的眼角終於再次滲出紅色,晶瑩的淚珠剛剛滑出麵龐就懸留在空中,
而隻有她,
繼續落向那座深淵。
盈月徹底用儘了所有力氣,法杖上的寶石破碎,而她再也沒有任何阻礙地向下墜落,她看著天上逐漸被雲層遮住的月亮,緩緩飄落的雪花親吻她滿是血跡的臉頰時,她想起來了一些被忘記的陳年往事,那也是在這樣一個凜冬。
在意識逐漸模糊前,她突然感覺停止了下墜,而是變成了降落。
像一片羽毛一樣,輕輕地,輕輕地降落。
……
藥香讓嗅覺先其他感官一步蘇醒,盈月緩慢的抬起眼皮,天花板是樸素的天藍色,窗外仍舊是黑白相間,視野受限,她想挪動一下身體,卻感到了史無前例的劇痛,她嘗試調動靈力,卻發現周圍的靈氣不再受她驅使,雖然她經常依靠法杖施展法術,但是她本身對於靈力的控製並不差,這種情況也是第一次出現。
她眉頭緊鎖,想再次嘗試改變姿勢時被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喝止:
“停!不許再亂動了。”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那雙攝人心魄的血紅色眼睛,裡麵滿是嗔怪和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情緒:
“你現在傷的很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的。”
盈月想起來了,他是那個村子的農民,是大愛國的“先知”,也是被他們稱為禍源的龍族,是:
“蒼笙?”
那雙眼睛似乎彎彎地笑了一下:
“還不錯嘛,這次記住我的名字了。”
這次?
但是盈月也沒時間去細究某個字眼,關於蒼笙,她有更多更重要的問題和疑惑等著他解答,但是現在,她什麼也不想去想了,她隻覺得,好累,好累。
看著盈月再次沉沉睡去,蒼笙神情再次變得哀傷,他輕輕坐在床邊,隔空描摹著盈月的眉眼,似乎有千言萬語,良久後,歎了口氣,繼續去藥房煎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