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從土坡躍然而下。
土坡不高,可他那魁梧高大的身影冷不丁出現在跟前,還是把流民們唬得一愣,個個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祥子翻轉短槍,化槍為棍,
棍影翻飛間,膽敢擋在他身前的流民,沾染上棍風便摔飛出去。
若非刻意留手,這些本就站不穩腳的流民,怕是當場就得送命。
一群手無寸鐵、饑腸轆轆的流民,哪能攔得住祥子?
於是,在山坡上那些車夫的視線中,
便隻能看到一襲藍布衫,仿若一道藍色閃電,在灰撲撲的人堆裡硬生生撕開一條通路。
沒有絲毫掩飾實力的心思,丹田處那一柱氣血氣旋被催動到極致。
似是沾染了太多人的鮮血,他的眼眸也浮上一抹異樣的殷紅。
流民群中,一個閃閃躲躲的碩大身形,忽然滯住了。
胖四眼珠子瞪著,心中一驚!
壞了!
這大高個兒咋衝我來了?
而且……這人瞧著咋有些眼熟?
邪門兒了!我這喬裝打扮得嚴嚴實實的,咋還露了餡兒?
也顧不上細想,胖四捂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撒開腳丫子就跑,
“滾開”胖四把肚子一挺,當即就撞飛好幾個流民。
可他那肥碩的身板,在人群裡無比紮眼,哪藏得住?
祥子綴在他身後,緊追不舍。
胖四心裡叫苦不迭:原以為這活兒能撈點好處,不過是躲在流民後頭咋呼幾句,拖住人和車隊就行。
哪承想人和車廠藏著這麼個猛人,擺個陣勢就把流民們唬住了,還偏偏盯上我了!
挨千刀的,明明劉虎和劉唐都不在啊,打哪兒冒出來這麼個凶神?
關鍵是胖爺交代的事還沒辦完哩。
“一定得拖到那些人來,咱馬六車廠可不能輕易沾上人命!”——這是胖爺原話!
想到這裡,這會兒跑得氣喘籲籲的胖四,後脊梁還是直發涼——
胖爺和那些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自己要是把事兒辦砸了,可咋整?
正跑著,肥四忽然感覺雙腳一空。
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
他飛了出去。
一聲悶響。
胖四那碩大的身子,在泥地上砸出個小坑,震起一大蓬煙塵。
到底是破了氣血關的武夫,生死關頭,胖四那肥大身子順勢一骨碌翻起身。
這般敏捷的速度,倒是與他體型頗不相稱。
而他五隻蘿卜般胖碩的手指,已然握成拳頭。
祥子半分避讓的意思都沒有,手腕一抖,短槍“嗖”地就往胖四喉頭刺去。
三步之外,槍比拳快。
這分明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瘋了這人瘋了
胖四心裡頭直罵,可在那快如閃電的槍尖底下,拳頭不自覺就軟了,慌忙側身一躲。
猛地,那道槍鋒卻跟鬼魅似的一頓。
刹那間,短槍在手腕的劇烈變化中,微微彎成一道弧線,
弧線儘頭的槍尖,崩在肥四的胸膛。
這正是傑叔家傳的“崩槍勢”,用短槍使出來,更是防不勝防。
一個肥碩的身軀,再次被摔飛出去。
胖四再一次被打得癱在地上,這回是徹底沒了反抗的力氣,
胸腔碎了半邊,連爬都爬不起來。
一個破了氣血關的武夫,在這大個子跟前,竟半分抵抗之力都沒有?
此等場麵,當真震撼了所有人。
且不提山坡上眾車夫的瞠目結舌。
山坡下的流民們早被嚇得屁滾尿流,躲得遠遠的,拿看活閻王的眼神,瞅著龍行虎步的祥子。
馬六車廠安插在流民裡的幾個眼線,更是魂飛魄散、撒腿就跑,生怕被這夜叉似的大個子盯上。
胖四口吐鮮血,還想撐著站起來。
不過一隻腳狠狠踩住胖四胸口,將那肥大的身軀再次踩入塵煙。
泛著寒光的槍頭,貼著他油乎乎的脖頸。
一抹血珠,順著槍尖緩緩滴落了下來,
胖四哆嗦著求饒:“這位爺!您就是我親祖宗!我全說!我啥都說!”
他破了的胸腔呼呼漏風,求饒聲聽著跟拉風箱似的,透著幾分滑稽。
等看清祥子的臉,胖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怎麼是你”
眼前這車夫,不正是自己與三哥一起伏擊的那人?
眼咕嚕一轉,胖四大驚失色:“難道我三哥呃”
一隻腳又重重踏了下來。
胖子的話被堵在了喉管裡。
祥子抬起了腳,輕聲說道:“你倒是機靈,那瘦子的確死在我手上,不過你廢話太多了。”
他手腕微微一轉,槍尖懸在了胖四胸口。
祥子神色無比平靜:“所以,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這話輕飄飄的,聽在胖四耳朵裡,卻如催命符一般。
胖四慌了神:“是範胖子!是他派我來的!就說讓流民上去衝一陣,拖住你們就行!”
祥子眼神一凜。
拖住?
這意味著馬六車廠還有後手?
難道,馬六車廠當真敢在四九城外動手?
瞧見祥子眼神愈發淩冽,胖四登時魂飛魄散,一股腦全交代了:“還有馬匪!範胖子還勾結了馬匪您可彆殺我,馬匪找不著接應人,準得大開殺戒!”
祥子眼眸一挑,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胖子你威脅我?”
“這位爺,我哪敢啊您是我親爹,您是我親祖宗,我哪敢威脅您!”
胖四頭搖的如撥浪鼓,層疊肥肉在麵頰旋轉、跳躍,滿是哀求的神色。
祥子眉頭一皺,隻輕聲說了句:“我這人膽子小,最怕彆人威脅我了,你說的那些馬匪真有些嚇人啊!”
胖四心中一喜,正待要說些什麼,神色卻驀地滯在了臉上。
與此同時,“噗呲”一聲脆響。
短槍捅穿了肥四心臟。
躺在地上的胖四,無言以對。
祥子轉身,
目之所及之處,流民們跟見了瘟神似的,“嘩啦”一下全散開了。
如避蛇蠍。
或許在這些人心裡,這個驟然殺了胖四的車夫,遠比躺在地上那個逼著他們衝鋒的胖子,要來得恐怖。
祥子走回山坡。
槍鋒拖曳在黃土上,拉出一道淺淺的血線。
恰在此時,
嗚咽的低鳴,驟然在平原上響起。
那是戰馬踏過大地的聲音。
不多時,
百餘騎自平原深處驟然出現,撕開漫天黃沙。
旗幟上並沒有任何標誌,看不出是哪撥馬匪。
但隻為圍殺幾十個車夫,竟足足派出百餘騎?
好大的手筆!
祥子站在坡頭,冷冽一笑:“莫要慌,咱們遇了虎妖都沒慫,難道還怕了這些馬匪?
“所有人,揚旗!”
遠遠瞧見馬匪,車夫們終究是慌了神,此刻聽祥子聲音,這才稍微緩過來,趕緊聽令抽出三角旗,插在板車上。
一米多高的金線黑旗,如黑金花一般,紛揚綻放在山坡上。
與此同時,一聲清揚的哨音響徹整個平原。
一縷金煙從傑叔手中某個物什綻放出去,旋即,天空中綻出一朵淡金色的煙花。
這種混有五彩金礦粉的煙花,在空中能持續數十息的時間——足夠讓四九城半城人能瞧見。
“所有弟兄卸礦!”
“準備迎敵!”
料峭的北風,將祥子冷冽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