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
“什麼叫失蹤了?一個大活人怎麼會突然失蹤?”邊父握著手機板起臉,不滿意家裡傭人的回答。
他不在意薑梨,對“失蹤”兩個字有些不以為意。
一邊的穆閆明卻是直接站了起來。
他對邊家的這些人失望至極,決定還是調動自己手下的人為好。
一個多小時後。
穆閆明帶人順利破除冷庫大門。
稀薄的冷霧逸散,穆閆明看到薑梨就蜷在門後不遠,手機掉在身邊,人早就昏了過去。
預備好的醫護衝了進去,確認生命體征、做好保護措施後,立即帶薑梨趕往醫院。
穆閆明緊隨其後,一路上半個字都沒有說。
直到薑梨出了急救室,始終陪著自家老板沉默的林逸才敢開口:“穆總,隻是中度失溫引起的昏迷,救的及時,四小姐會沒事的。”
穆閆明薄唇微啟:“沒事?不如把你也關進去三個小時?”
林逸喉嚨吞咽一下,心裡知道四小姐被關了不到三個小時,但嘴上什麼也不敢多說。
而比起被關了多久,穆閆明更在意另一件事。
明明有手機,冷庫裡也有信號,薑梨為什麼不報警,不求救?
與此同時。
邊澈手裡的酒杯忽然掉在地上,摔成幾瓣。
“薑梨真的被關在了冷庫?”
她沒有騙他。
打電話過來真的是為了求救。
可他卻放下狠話,讓她去死……
“她怎麼樣了?送去了哪家醫院?”邊澈緊跟著問,麵上不顯,心卻亂了。
邊父看他一眼,“在盛康醫院,沒什麼大事。你還是先和眠眠把客人送好,你魏阿姨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不用你操心。”
魏阿姨是指邊母魏茹。
回邊家後,邊澈都很少叫她阿姨,更彆提改口叫她一聲“媽”。
“伯父放心,阿澈可以做好的,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宋眠言語體貼,眼睛望著眸色難辨的邊澈,伸手挽住了他。
邊父走後。
宋眠趁旁邊沒人,雙手握住邊澈一隻手晃了下,確認:“是不是很擔心?”
邊澈看向她,壓下心緒笑了笑,“擔心什麼?”
“薑梨薑小姐啊。”宋眠有些後怕地說:“好端端的,她怎麼會被關進冷庫呢?還好她沒事,不然以後每年的訂婚紀念日,我們可能都會替她難過和惋惜。”
呼吸緩了緩,邊澈發現自己抗拒任何人去假設薑梨的死亡。
無論對方有沒有惡意。
他抬起眼睛,沒有看宋眠,心因為薑梨揪著,嘴裡卻說出冷硬的話:“說不定,薑梨就是希望這一天我們不好過。”
是苦肉計吧。
是苦肉計嗎?
宋眠不知道邊澈這一刻內心的掙紮,以為他順著她的引導被她拿捏。
“怎麼會呢。”她淺淺笑了,一副當他在開玩笑的樣子。
深夜。
有陌生車輛駛進勝康醫院。
私立醫院好打點,不多久,邊澈避開人,悄無聲息站在了薑梨病床旁邊。
他來之前找彆人問過,得知薑梨本該在傍晚前清醒過來,卻因為體弱遲遲昏睡著。
哪怕期間短暫睜眼,也是意識昏沉,還會斷斷續續說胡話,像是凍壞了腦子。
醫生總不會像薑梨一樣騙人。
所以邊澈過來了。
不看她一眼,他恐怕徹夜難眠。
可現在看到了,他或許依舊徹夜難眠。
——薑梨看起來很不好。
膚色異常,額角汗濕,眼皮下的眼珠不時滾動,嘴唇偶爾開合,好像正經受某種煎熬,快要哽咽出聲了。
“你是故意的嗎?”邊澈問。
他不知道自己口中的“故意”是指什麼,隻是隨心發出了這一問。
這一刻的他沒有穿起冰冷的甲,困惑了就發問,心裡不舒服就皺眉。
不因為怨恨說些惡毒的話,也不礙於不安惡意揣測任何人。
是這些日子以來,難得卸下所有偽裝的樣子。
“你後悔嗎?”邊澈又問,哪怕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又安靜站了一會兒,邊澈打算離開。
卻在轉身前,看到薑梨緩緩睜開了眼。
原本還算平和的氛圍頓時變了。
邊澈沉了臉,冷冷想:
就這麼湊巧這時候醒來?
她果然是在施展苦肉計。
他情緒起伏的同時,病床上的薑梨幅度很小地動了動,和他四目相對。
她眼裡有淚,淚珠說落就落。
她也不出聲,就隻是目光朦朧地望著他哭,很快將枕頭弄濕一小片。
心煩的感覺加重,邊澈盯著她冷聲問:“哭什麼……”
“還沒演夠嗎”幾個字尚未出口,薑梨說話了。
“阿澈。”
她啞著嗓子,整個人並不很清醒,聲音低弱地回他:“還記得院長媽媽種給我們的樹嗎?”
邊澈神情一頓,許多回憶被她輕飄的一句話牽動,傾倒的書摞一樣劈啪砸向他,帶著鈍痛。
很早以前,她是叫他“阿澈”的。
更早以前,她還叫過他“哥哥”。
他和她,曾經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記得。”邊澈嘴巴先於意識動了,盯著薑梨的目光漸漸變深,像片不見底的湖。
“樹被砍了,院子也拆了,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薑梨越說哭的越厲害,嗓音也越啞,最後幾個音節,幾乎聽不到了。
邊澈猜想她大概是做夢了,就像醫生說的,昏昏沉沉說胡話,像凍壞了腦子。
而他聽著她哭,看著她像以前一樣朝他伸手,想通過和他接觸獲得安慰。
心口有塊地方就仿佛被酸腐蝕了,迅速塌陷下去。
可他沒有動,就隻是垂眸盯著她伸出床沿、細瘦無力的手。
從前的她沒這麼瘦,也沒這麼弱。
弱到沒力氣霸道追著他討安慰。
“阿澈,你都不心疼我了……”薑梨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淚。
要讓她一直哭嗎?
牙關咬了下,邊澈移開視線,人卻往前兩步,臭著臉到了床邊。
薑梨立刻就想捉他的手,卻被他先一步牽住指尖。
“睡吧。”他彎著腰說。
薑梨不滿足於牽手,微微向上仰起臉,暗示性的強調:“我今天特彆特彆傷心。”
她在討要安慰吻。
隻是現在的她渾身病氣,除了微小的神情,連皮膚都不像從前一樣紅潤有光澤。
邊澈望著她,不斷的被過去和現在拉扯。
要吻她嗎?他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