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他們，甲，我收了。”
謝珩伸了個懶腰，“再告訴他們，三天後，陛下親臨校場檢閱，請他們的使者，也來觀禮。”
“啊？”陸安一愣，“還真讓他們來？”
“來，為什麼不來。”謝珩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人家送了這麼一份大禮，總得讓他們看看，自己的錢花得值不值。”
三日後，京郊校場。
秋風獵獵，旌旗招展。
高台之上，趙元稷與劉楚玉並排而坐。
台下，三千神策軍列陣整齊，黑甲如墨，肅殺之氣直衝雲霄。
在軍陣的一側，兩名來自崔、盧兩家的使者，正滿臉倨傲地站在那裡。
他們身後，是一百名仆役抬著的木箱，箱中，便是他們帶來的“玄鐵重甲”。
“陛下駕到！”
隨著內侍一聲高喝，檢閱正式開始。
“崔氏家主崔敬，盧氏家主盧植，感念天恩，敬獻玄鐵重甲百副，以壯軍威！”
崔氏使者上前一步，聲音洪亮。
仆役們打開木箱，將一套套打磨得鋥光瓦亮，甲片厚重，造型威武的鎧甲呈現在眾人麵前。
陽光下，那鎧甲反射著刺眼的光芒，看上去堅不可摧。
“好！”趙元稷撫掌讚歎，“崔卿與盧卿，有心了。”
使者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
“我兩家匠人，窮三月之功，采昆山之鐵，方得此甲。自信堅固，冠絕天下！”
“是嗎？”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神策軍的隊列中傳來。
謝珩排眾而出，他繞著那套玄鐵重甲走了一圈，伸出手指，在厚實的胸甲上彈了彈。
“鐺！”
聲音厚重。
“不錯，分量很足。”謝珩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就是看著有點笨重，樣子也老了些。”
崔氏使者臉色一僵。
“謝總領此言差矣！甲胄之用，在於防護，不在於花哨！”
“說得對。”謝珩拍了拍手，“既然如此，不如就拿出來比一比，如何？”
他沒等使者回答，便對身後一揮手。
“把我們的新衣服，也拿一套出來，給貴客開開眼。”
兩名神策軍士兵抬著一個不起眼的木架走了上來。
木架上，掛著一套通體烏黑的甲胄。
這套甲胄沒有大塊的甲片，而是由數不清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鐵片，用皮繩與鐵環層層疊疊地扣在一起，覆蓋了全身。
它看上去遠不如玄鐵重甲那般威武，甚至有些……單薄。
崔氏使者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蔑。
這種靠繩子連起來的破爛玩意兒，也配叫甲？
“就用這個，跟我們的玄鐵甲比？”
“對啊。”謝珩笑得人畜無害，“總得給你們留點麵子，萬一我拿出真家夥，你們輸得太難看，回去不好交差。”
他命人將兩套甲胄，分彆穿在兩個草人靶子上，相隔十步。
“來人，取刀來。”
一名神策軍士兵，手持一柄製式普通長刀，走了上來。
“先砍他們的。”謝珩指了指那套玄鐵重甲。
“喝！”
士兵大喝一聲，雙手握刀，用儘全力，一刀劈在玄鐵甲的胸口。
“鏘！”
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厚重的胸甲上，被砍出了一道半指深的白痕。
甲，未破。
崔氏使者下巴微揚，臉上滿是自得。
高台上的趙元稷和劉楚玉，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這甲，確實堅固。
“不錯。”謝珩鼓了鼓掌，“再來，砍我們的。”
士兵轉身，又是同樣的一刀，劈向那套由無數小鐵片組成的“連環甲”。
“叮！”
一聲清脆的響聲，與剛才的巨響截然不同。
長刀劈在連環甲上，仿佛砍在了一塊柔韌的牛皮上。
那一整片的甲葉隨著刀鋒的力道如水波般向內凹陷，瞬間便將巨大的劈砍力道分散到了各處。
刀鋒滑開。
眾人定睛看去被砍中的地方隻有一道淺淺的劃痕，連最外層的甲片都沒有絲毫損傷。
“……”
崔氏使者的笑容不見了。
校場上的氣氛始變得詭異。
如果說剛才的一刀隻是開胃菜，那接下來的一幕則徹底擊碎了世家使者們所有的驕傲。
謝珩親自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了一具上好弦的鋼臂弩。
他甚至沒有走近，就站在五十步開外抬手瞄準了那具穿著玄鐵甲的草人。
“看好了，這叫降維打擊。”
“咻！”
弓弦震響。
那支烏黑的弩箭在空中拉出一道筆直的黑線，狠狠地撞在了玄鐵甲的胸口。
沒有巨響，隻有一聲沉悶的“噗”！
那麵眾人眼中堅不可摧的厚重胸甲，如同紙糊的一般被弩箭輕而易舉地洞穿！
箭矢從草人背後穿出，兀自顫動不休。
崔氏使者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他身旁的盧氏使者，更是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穩。
這……這怎麼可能！
“彆急，還有呢。”
謝珩將弩箭丟開，又取來兩柄長刀。
一柄是崔氏帶來的佩刀，華麗且鋒利。
另一柄是神策軍的製式黑長刀。
他將崔氏佩刀丟給那名已經麵無人色的使者。
“拿著。”
然後，他自己提著黑刀，走到了玄鐵甲的麵前。
他沒有用儘全力，隻是隨意地揮出了一刀。
“哢嚓！”
一聲令人心驚的脆響。
那麵被弩箭洞穿的玄鐵胸甲，竟像是被重錘砸中，從破口處開始，裂開了數道猙獰的裂紋！
大片的甲片崩裂開來，掉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該你了。”謝珩對著那名使者勾了勾手指。
使者握著刀，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看著謝珩麵前那套完好無損的連環甲，一步也挪不動。
“不敢？”謝珩笑了。
他從使者手中拿過那柄華麗的佩刀，然後用自己手中的黑刀，輕輕地在崔氏佩刀的刀刃上，一磕。
“鐺！”
一聲脆響。
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那柄價值千金、百煉成鋼的崔氏佩刀，應聲而斷。
斷掉的半截刀刃在空中翻滾著，落在地上。
崔、盧兩家的使者，呆呆地看著那截斷刃，又看看謝珩手中那柄毫發無傷的黑刀。
他們明白了。
差距。
這不是金錢能夠彌補的差距。
這不是匠人數量能夠堆砌的差距。
這是天與地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