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一途說來複雜。
可入門卻極為簡單,無非觀想二字。
九州四海引氣入體的觀想法數不勝數,無論哪一種法門都奇妙的會看見異象。
異象即是修行天賦上限的論調也曾經占據主流。
但在千年前被人族先賢們修正,先賢們認為異象並非修行者的天賦全部,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修行者能夠容納‘氣’的極限。
趙卸甲說他看見了一處小溪,趙禦龍說他看見了一條長河,這都已經算是天賦異稟。
因為絕大多數人,能見的不過是一汪清泉,亦或者隻是一滴水,一粒塵。
所以鐘姨對新收的兩位徒兒都很滿意。
尤其是趙禦龍,能見長河,已是修行界的曆史級天賦。
要知道,上一個見到長河的人叫做方執白,大昭離山太祖的座下首徒,九州四海屈指可數的大念師,傳聞裡隻要一個眼神,就足以殺人的八境強者。
至於現在正在看海的趙乘風,顯而易見,他還沒有到可以修行的年紀。
……
陽光漸炙時,彆院內的鐘姨修行課結束了。
趙卸甲有些戀戀不舍的起身,隻感覺全身上下通透異常,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快充斥四肢百骸,他想要說些什麼欲言又止。
趙禦龍也有同樣的感受,他則直白的表示:“鐘姨,我還可以繼續吐納,我還想要修行!”
鐘姨搖了搖頭,晃動了一下雙下巴,指了指天:“一境隻納朝陽之氣。”
徒兒自然要聽師傅的。
趙卸甲剛想作揖,趙禦龍卻悻悻的攤手:“好吧。”然後一轉身,就忘記了一切,快步來到了老槐樹下,開始對著趙乘風做起了鬼臉,逗起了小孩。
趙乘風此時還在回味剛剛觀想狀態下見過的景色。
那片大海靜謐、壯闊,像是一麵鏡子,又似看不見邊際的蔚藍天空。
此時見自己二哥擠眉弄眼的醜樣,很難不皺起眉頭。
趙禦龍見狀,立刻用雙手拉低自己的眉角,歪著舌頭,換了一個滑稽表情。
可趙乘風的小眉頭蹙的更深了一些,還有些嫌棄。
趙禦龍不服,將自己的五官揉搓成各種形狀,變出了無數種花樣。
但趙乘風就是不買賬,不僅沒笑,甚至翻了一個白眼。
虎頭虎腦的趙禦龍用儘了伎倆,卻還是沒能逗笑弟弟,不由垂頭喪氣,撅著嘴猶如霜打的茄子。
鐘姨在一旁笑意盈盈的道:“乘風從小就不愛笑,要不然昨兒怎麼會賞人一座宅子。”
“我就不信了~!”
不待鐘姨和趙卸甲說些什麼,趙禦龍一溜煙的跑出了彆院。
片刻後他就不知從哪裡拎了一塊厚重木板趕了回來。
“大哥~!”
趙卸甲:“……”
“你拿著。”
趙卸甲皺眉:“幼稚。”
鐘姨卻搖了搖頭,有些語重心長的道:“卸甲,你才多大,你這年紀不要暮氣沉沉的,就應該做些幼稚的事情。”
趙禦龍得到支持,語調高揚,對大哥道:“你看~!”
趙卸甲無奈,接過了木板。
於是,鎮北王府二公子,在大公子的配合下,就給他們的三弟表演了一出徒手劈木板這種對修行者來說十分幼稚的把戲。
趙乘風的表情終於變了。
他微微長大了小嘴,瞳孔瞪的很大
趙禦龍很喜歡弟弟這副表情,立刻趾高氣昂,鼻孔衝天~!
他不知道,趙乘風此時心想的是:
“我這二哥,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
沒用多久,趙乘風就確定了二哥腦子沒有問題。
他隻是天生的快樂,多動,還帶著這個年紀本來就該有的天真,以及與對自己天然的親近。
可能是得到了鐘姨的首肯,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每次修行結束,趙禦龍都會換著花樣每天給弟弟表演一個小節目。
包括胸口碎大石、銀槍鎖喉、蒙眼飛刀紮大哥
還有些邪門的,用縮骨術將自己的身體縮進一個小陶罐裡,露著個小腦袋跟個人彘似的,但看著一點也不恐怖,因為趙禦龍有一口白牙,以及燦爛的笑臉
趙乘風也終於會用笑容回應。
倒不是覺得節目有多精彩,主要是為了肯定二哥每天挖空心思變著花樣的良苦用心。
而在他的笑容漸漸多了後,作為嬰兒宛如癱瘓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在那麼難熬。
隻是偶爾半夜醒來,感受著夜的靜謐,看著早就看膩了屋內棚頂的琉璃瓦,還是會感到無儘的空虛。
然後就開始期待,明早二哥要整什麼活?
目前他最喜歡的節目當然是蒙眼飛刀紮大哥~!
這個節目的效果不在於趙禦龍每次擲出的飛刀都能神乎奇跡的擊中趙卸甲腦袋上的蘋果,而在於趙卸甲頂著一顆蘋果,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至於每日的修行
無論趙乘風想與不想。
隻要聽著鐘姨的聲音他都會很快入定,開始幾乎忘我的呼吸吐納。
每一次結束後還都會深感意猶未儘。
因為過程極端舒適,柔和的氣流衝刷著體內的經絡脈門,好似做了一個全身sa。
而且很殺時間,趙乘風就是最缺這種能讓日子過的快些的娛樂項目。
如果不是聽鐘姨說一境隻納朝陽之氣,他一定會自主修行來消耗每天多半無聊的時間。
時間也就這樣轉瞬間過了兩月有餘。
又是一日清晨。
鐘姨今天也終於不在重複了百餘天的口訣,而是開口道:
“眾所周知,修行九境,一為觀照,二為凝氣。”
“你們之前都抵達過凝氣境,重修本門練氣術後,也淬了百日氣旋,但仍然需要重新走一遍凝氣的過程,隻有如此方算徹底入了本門。”
盤坐在太陽下、蒲團上的趙卸甲與趙禦龍重重點頭。
然後鐘姨那隻要念出口訣似乎就具備某種魔力的聲音再次響起:
‘太虛生白炁,湧泉納黃芽。’
‘龜息通地脈,玄關種靈砂’
“砂聚成珠,流轉心田,凝氣如玉,築基成旋。”
……
趙卸甲與趙禦龍眉頭緊鎖,感受著天地靈氣被引入了體內,帶動了這些日子留存在體內的氣,漸漸一同流轉開來。
正待他們全神貫注的意想著口訣中的畫麵,意外發生。
彆院內一股沛然莫禦卻又帶著柔和中正的氣激蕩開來,竟如一陣風般蕩起了周遭樹木的枝乾葉片,驚起了屋簷上的一群飛燕,最後吹起了鐘姨的發絲,吹的趙卸甲與趙禦龍睜開了雙眼。
兩兄弟錯愕的看向了老槐樹下溫玉搖籃。
趙卸甲神色複雜,趙禦龍則吞了一口吐沫。
鐘姨表情呆若木雞,微微搖頭,雙下巴隨著搖籃的微微晃動:“莫非”
趙禦龍擦了一下額頭上的細微汗珠,聲音有些乾澀的道:“小弟先我們一步,凝氣成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