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比較熱,竇歲檀見謝嫣和幾個同齡的小女孩玩的正好,一起作畫念詩,就也沒打擾。
王氏在京都沒什麼交際應酬,現在鶴明升了官,她就得把這些事情張羅起來。
女子間的往來,也是夫家的助益,這一點竇歲檀很明白。
雖說她們竇家嫡庶之間的區彆不會很大,婚嫁也各有去處。
但她知道,在王氏心中,嫡庶有彆,嫡女嫁去的都是高門大戶,庶女根本就沒操心,估計想著隨便找個人嫁了。
實際上榮損一體,庶出子女也是家族的一部分,不說對家族有什麼助益,但不能拖累。
不論自家的兄弟姐妹,還是謝家的這些子弟,竇歲檀都真心希望他們過得好。
尤其是女孩,即使不能夠嫁到高門顯貴人家,或者是心愛之人家裡,那也要嫁個富庶的,好相處的。
就像她一樣,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
多少女子結婚前都是盲婚啞嫁,她至少是見過的,竇歲檀安慰自己。
“雲織隨侍在三小姐身邊的,夫人不必擔心,您是熱著了嗎?我們去回廊那邊逛逛吧,有風呢。”珈藍和菩瑤一左一右扶著她。
竇歲檀倒也不是很怕熱,就是剛才在裡麵看了那些胡奴的表演,臉熱罷了,其實都沒敢仔細看,茶水倒是喝了許多。
“嗯。”她派了自己的丫鬟遠遠看著謝嫣的,這樣的場合,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回廊設置在湖邊,更為涼爽,直吹的紗幔飛起來,人走在裡麵有飄渺之感。
這邊人倒是不多,蓋因她雖是永安伯夫人,但謝鶴明畢竟隻是四品武官,在京都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她這個恭人,也算不得什麼,雖說有竇家的關係,有人前來攀談,但也不多。
她喜歡長公主府的景致,叫人置身其中就很舒服,在伯府,總覺得處處都有些悶。
竇歲檀輕移蓮步,緊張心情倒好了許多,就見一旁的珈藍停住了腳步,菩瑤也神色為難。
她還未開口,就聽見了謝鶴明的聲音從旁邊花叢深深的假山花叢後麵傳來。
她猶豫了一下,抬手讓兩個丫鬟後退一些,她獨自提了裙子,悄悄靠近,讓自己躲在了假山另一邊,被上麵搭下來的花蔓堪堪遮住身子。
“心兒,當年的事,我們彼此都有難處,我竟不知,你過得如此不好。”謝鶴明的聲音低低的,但很是溫柔。
竇歲檀捏緊了帕子,隻一聽,就知道他在和女子說話,隔著湖那麼遠,他竟不嫌麻煩跑這一趟。
隻因不是來看她罷了。
那女子似是流了淚,聲音有些哽咽:“明哥哥,當年你娶竇氏,我心灰意冷,卻不敢怪你,隻得聽家裡的安排,嫁給了姓秦的,可他,可他嗚嗚嗚嗚”
謝鶴明聽著慌張了,似是輕哄了幾句:“是我不好,不該娶竇氏,你放心,我心裡一直都是有你的,那家夥對你做了什麼!”
那女子隻是哭,又接著說:“明哥哥他就是個莽夫,不僅半點不體貼人,還嗚嗚嗚,還娶了好幾房妾室,現在他又沒有了音信,我那婆母可要我如何是好啊”
謝鶴明氣憤極了,但也沒辦法發泄,此次戰事,他是好好回來了的,但總之他比較幸運。
那秦淮川,更為勇猛,獨自帶兵殺進了敵人中心,現在生死未卜的。
心兒,可能要成為寡婦了
“心兒,你彆怕,我一定會救你的。”謝鶴明擁著眼前的女子,眼裡是無限心疼。
“明哥哥,何其有幸,叫我今日與你訴說,不然這份苦楚,真要相伴我餘生了。”
“不會的”
兩人又細細說了什麼,然後相繼從另一邊離開。
竇歲檀卻什麼也聽不見了,隻覺蟬鳴聲聲,擾得她耳鳴又心痛。
她扶住旁邊的石壁,卻發現自己難受的眼前有些黑,隻得默默站定,等待自己平複下來。
心兒,竇歲檀細想了一番,發現是隱隱聽到過這個稱呼。
那時候她還未及笄,但已經在相看人家了,少女懵懂,有些想法卻不能和父母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怎好妄言。
倒是聽到有下人念叨了幾句,說是謝小伯爺,因為婚娶之事和家裡大吵了一架,鬨得京都沸沸揚揚。
據說是溫家的女孩
但很快謝鶴明就托冰人來她家提親,她陷在高興中,便也沒有去細究這件事。
謝鶴明那樣的溫柔語氣,那樣的在乎,她從未見過
日頭曬,一片葉子落下來,她猛地回神,轉過身,就看見了一片月白色的袍角掉下來。
她緩緩往上麵抬頭看去,正對上一青年餘怒那雙未消的眼。
“你”
“你——”青年看見她的模樣,愣了一下,隨即怒道,“好一對有情的狗男女!”
“打擾公子了,我先”竇歲檀沒想到自己偷聽被被人看到了,一時間有些窘迫,隻想著趕緊離開。
那青年一個輕鬆的翻身,就從假山上翻了下來,在她麵前彎了彎身。
與其說是行禮,倒不如說是抬眼打量她:“不打擾,這等醃臢事,隻恐汙了夫人的耳朵,不知您是哪家的夫人?”
竇歲檀剛剛聽見自己的丈夫,對著其它女子表心意,現在被這樣問,隻覺得窘迫難堪。
心頭微微火起,語氣倒有些不好了:“關你何事?聽人壁角,實非君子所為,閣下速速離去吧!”
她臉上尤有薄怒,黛眉微蹙,這樣熾烈的眼光照下來,令她整個人似透了光的玉像一般,挑不出一絲瑕疵。
人美到一定程度,就有些似妖似仙之感。
眼前之人就是了,這麼一愣神,竇歲檀已經轉過身,拎起裙擺快步離開了。
因為生氣,倒讓這一壁的爬牆薔薇簌簌落下,留下一地鮮豔的花瓣。
好一會兒,青年才用扇子敲了一下手心:“咱倆不都是梁上君子嘛!嘶,倒讓我忘記反駁了,美色誤我!”
又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永安伯夫人嗎?”
敲扇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