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詢問室的白熾燈光慘白而刺眼,毫無溫度地打在冰冷的金屬桌麵上,反射出令人眩暈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廉價茶葉混合的沉悶氣味。
蘇泠夜安靜地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背脊挺直,像一株在風雪中繃緊的青竹。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內側,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前世被束縛的冰冷觸感。對麵兩個年輕警官,一個負責記錄,一個審視著她,眼神裡混雜著公事公辦的警惕和一縷不易察覺的……困惑與忌憚。
“蘇小姐,請你再詳細陳述一遍,在蘇家彆墅宴會廳內,你掌摑喬皙寧女士,並用腳踹傷裴硯修先生的具體過程。” 負責問話的趙警官敲了敲桌麵,試圖維持審訊的嚴肅氛圍。但眼前這個女孩太平靜了,平靜得近乎詭異。她身上那件沾了酒漬和些許泥土的昂貴晚禮服,與這簡陋的環境格格不入,更襯托出她身上那種冰冷、疏離又暗藏風暴的氣場。
“過程?” 蘇泠夜抬起眼睫,那雙經曆過地獄淬煉的眸子,清澈得如同寒潭,毫無波瀾,“已經重複過三遍了。他們擋了我的路,我清理了一下垃圾。僅此而已。” 她的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在談論天氣。
“清理垃圾?” 旁邊負責記錄的年輕警員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蘇小姐!那是故意傷害!裴硯修先生兩根肋骨骨折,一根骨裂,伴有肺挫傷!喬皙寧女士麵部軟組織挫傷,耳膜輕微受損!你管這叫清理垃圾?!” 他們處理過不少富家子弟的衝突,但像眼前這位出手如此狠辣、態度又如此輕描淡寫的,還是頭一回見。
蘇泠夜的目光淡淡掃過激動的年輕警員,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嘲諷。“警官,如果你知道他們是什麼垃圾,或許就不會這麼激動了。”
“你……” 年輕警員被她噎得一窒。
趙警官眉頭緊鎖,經驗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孩絕不簡單。她身上那種超乎年齡的沉冷和隱隱透出的危險氣息,讓他本能地警惕。“蘇小姐,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傷人的事實。至於你提到的所謂裴先生和喬女士針對蘇氏的陰謀,那些是需要另外立案偵查的。一碼歸一碼,你現在涉嫌故意傷害……”
他的話被詢問室的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一個穿著酒店安保製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正是之前宴會廳裡試圖維持秩序的安保經理。他臉色有些發白,手裡拿著一塊平板電腦,眼神躲閃地看了一眼蘇泠夜,又轉向兩位警官,語氣急促而惶恐:“趙警官!王警官!出事了!你們最好看看這個!”
他把平板電腦放到桌上,屏幕亮著,上麵正反複播放著一段監控錄像。拍攝角度正是通往露台的玻璃門附近那個監控探頭。
畫麵裡,清晰地記錄著裴硯修走向神色冰冷的蘇泠夜,伸手似乎想去抓她的胳膊。喬皙寧則緊緊跟在裴硯修身後,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煽動性?就在裴硯修的手即將碰到蘇泠夜手臂的瞬間——蘇泠夜動了!
她的速度快得驚人!監控畫麵甚至出現了輕微的拖影!一個淩厲的耳光精準地甩在喬皙寧臉上!緊接著,在裴硯修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的刹那,蘇泠夜那條穿著高跟鞋的腿,以一種違反人體力學的角度和速度,帶著恐怖的爆發力,狠狠踹在他的肋下!裴硯修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飛了出去!
最關鍵的是,監控清晰地錄下了裴硯修在靠近蘇泠夜時,壓低聲音說的一句話!雖然有些模糊,但經過技術放大處理,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詢問室裡:
“泠夜,彆鬨了!跟我回去!否則……你父母那邊……” 話語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戛然而止!
錄像播放完畢,詢問室裡一片死寂。
趙警官和王警官的臉色都變了。這份錄像角度刁鑽,不僅清晰記錄了裴硯修言語威脅在先(儘管未說完),蘇泠夜動手在後,更重要的是,它清晰地顯示了蘇泠夜那驚人的速度和力量!那絕對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爆發力!她的動作精準、迅捷、狠辣,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殺戮般的效率?
安保經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聲音發顫:“趙警官,這……這錄像是從備用服務器裡找到的。主服務器……就在剛才,莫名其妙中毒癱瘓了,所有主監控記錄都……都丟失了……” 他說著,眼神驚恐地瞥向蘇泠夜。這一瞥更像是確認了什麼可怕的猜測。
兩位警官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死死聚焦在蘇泠夜身上。那份錄像帶來的衝擊太大了!言語威脅在前,蘇泠夜的反擊變得情有可原,甚至可以說是自衛過當的範疇。但更讓他們頭皮發麻的是……她那非人的速度和力量!這女孩究竟是什麼來曆?那身手,簡直像……像從特種部隊或者頂級殺手訓練營出來的!
蘇泠夜神色依舊平靜,仿佛屏幕上播放的驚悚畫麵與她無關。她甚至微微側頭,看向臉色慘白的安保經理,語氣平淡地補充了一句:“哦,對了,你們主服務器中的是‘ragnarok’蠕蟲變種第七代,勒索病毒嵌套邏輯炸彈。想恢複數據?建議你們放棄,直接物理銷毀硬盤比較安全。否則,病毒會在72小時後引爆,燒毀所有關聯設備電路板。”
安保經理:“!!!”
趙警官:“!!!”
王警官:“!!!”
她在說什麼?!她怎麼知道服務器中的是什麼病毒?!還精確到第幾代變種?!甚至知道引爆時間和破壞方式?!這已經不是身手恐怖的問題了!這完全是……怪物級彆的黑客知識和……威脅?!
一股寒意瞬間席卷了整個詢問室!比空調的冷風更刺骨!
趙警官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腿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響聲。他死死盯著蘇泠夜,眼神銳利如鷹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蘇泠夜!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跟‘ragnarok’組織是什麼關係?!還有你的身手……”
“警官,” 一個平靜、低沉、略帶一絲歲月滄桑感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在門口響起,打斷了趙警官疾言厲色的質問。這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詢問室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穿著深灰色中式立領長衫的老者。他頭發花白,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清臒,眼神卻異常沉靜銳利,如同古井深潭。他站姿挺拔,雙手自然交疊垂在身前,渾身散發著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沉穩與威嚴。正是夙隱洲身邊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祁襄。
祁襄無視了室內緊張到幾乎凝固的氣氛,目光平靜地落在趙警官身上,微微頷首致意。“趙警官,深夜叨擾,還請見諒。”
趙警官顯然認識這位老者,臉上的怒意和驚疑瞬間收斂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掩飾的恭敬和……忌憚?他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祁老先生?您怎麼……” 他目光掃過祁襄,又看向依舊平靜坐著的蘇泠夜,心念電轉,一個令他更加心驚肉跳的猜測浮上心頭。
祁襄步履從容地走進詢問室,目光在蘇泠夜身上掠過時,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審視,隨即收回。他走到桌邊,從長衫內袋中取出一份做工考究的文件袋,輕輕放在桌麵上,推到趙警官麵前。
“這是關於今晚蘇家彆墅事件的補充說明和相關證據。其中包括裴硯修先生通過‘雲端’賬戶多次非法入侵蘇氏集團核心網絡的記錄日誌,以及他與啟明星科技負責人喬振邦先生關於竊取蘇氏‘星海’項目機密、並惡意做空蘇氏股價的通話錄音及資金往來證據。”
他的聲音平穩無波,如同在陳述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卻字字千鈞!
趙警官和王警官的瞳孔瞬間收縮!兩人幾乎是同時伸手抓住了那份文件袋!
“另外,” 祁襄的目光轉向旁邊麵如土色的安保經理,語氣依舊平和,“關於貴酒店主服務器遭受的網絡攻擊,夙氏集團信息安全應急小組已經介入處理。相關損失和責任認定,後續我的助理會與酒店管理層詳細溝通。病毒源頭已鎖定為境外跳板,與蘇小姐無關。”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蘇泠夜纖細的手指,“事實上,若非蘇小姐及時提醒病毒變種及引爆時間,貴酒店的損失……恐怕遠不止於此。”
安保經理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看向蘇泠夜的眼神已經從驚恐變成了徹底的敬畏和後怕!
趙警官迅速翻看著文件袋裡的證據,越看臉色越是凝重。那些通話錄音的時間戳、網絡入侵的i痕跡、大額的異常資金流動……鐵證如山!指向一個精心策劃、意圖徹底摧毀蘇氏的商業陰謀!而裴硯修和喬皙寧(及其家族),正是核心操盤手!
有了這些證據,蘇泠夜在宴會上那雷霆般的舉動,性質徹底逆轉!不再是簡單的故意傷害,而是麵對嚴重人身威脅和家族巨大危機時的激烈反抗!甚至可以說是……正當防衛的範疇!
趙警官合上文件,深吸一口氣,看向蘇泠夜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他揮了揮手,對旁邊的年輕警員道:“小王,記錄一下……蘇小姐的行為,初步判定為在遭受言語威脅及預見到重大財產安全侵害情形下的防衛行為。具體性質,待補充證據鏈完善後……再議。” 他艱難地修改了之前的定性。形勢比人強,夙氏管家親自送來的這份證據,其分量和背後代表的勢力,讓他不得不重新考量一切。
他轉向祁襄,語氣帶著敬意:“祁老先生,感謝您提供的關鍵證據。關於裴硯修和喬皙寧涉嫌商業犯罪的部分,我們會立刻立案偵查。”他又看向蘇泠夜,語氣緩和了許多,“蘇小姐,筆錄基本完成,你可以離開了。後續如有需要,我們會再聯係你。”
蘇泠夜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掠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後落在祁襄身上。
祁襄微微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姿態恭謹而疏離:“蘇小姐,請。”
蘇泠夜沒有多言,邁步走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詢問室。走廊裡冰冷的空氣鑽進肺腑,讓她微微眯了眯眼。警局的喧囂被甩在身後。
警局大樓外,夜色深沉。一輛線條流暢、低調奢華卻透著強大壓迫感的黑色轎車靜默地停在路邊,如同蟄伏在暗夜中的猛獸。車身上沒有任何顯眼的標誌,但那厚重的質感和獨特的啞光黑,無聲地彰顯著不凡的身份與力量。祁襄快步上前,為蘇泠夜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蘇泠夜沒有立刻上車。她站在車邊,夜風吹拂著她鬢邊的發絲,帶來一絲涼意。她看向祁襄,那雙經曆過生死、看透太多虛偽的眼睛,此刻銳利如刀,直刺向這位老管家沉穩的眼眸深處。
“是他讓你來的。” 這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陳述。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祁襄平靜地迎視著她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波瀾,隻是微微躬身:“少主交代,確保蘇小姐安然無恙。”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恭敬卻帶著無形的屏障。
蘇泠夜的目光沒有絲毫動搖,反而更沉凝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他怎麼樣了?” 她的聲音壓低了幾分,裡麵壓抑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急切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眼前再次閃過宴會廳昏暗角落裡,那隻抵在唇邊、指縫間綻開刺目鮮紅的手,以及那方深藍色、繡著神秘星月紋路的絲帕。
祁襄的身體似乎幾不可察地僵硬了萬分之一秒。他那雙閱儘滄桑、本該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深沉的哀慟和無奈。這絲情緒快得如同錯覺,卻沒能逃過蘇泠夜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老管家垂下眼瞼,避開了蘇泠夜過於銳利的逼視,聲音依舊平穩,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少主……無恙。勞蘇小姐掛心。”
無恙?蘇泠夜的心猛地一沉。祁襄那瞬間閃過的哀慟絕非作偽!“無恙”兩個字,在此刻聽來,更像是某種沉重的宣告。她想起了自己重生後那超出常理的力量,想起了在宴會廳爆發時、以及在警局動用黑客知識後,心臟深處那兩次驟然閃現的、如同被冰冷鋼針穿刺般的尖銳刺痛!
那痛……是否與他指間的殷紅有關?
一絲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悄然纏上了她的心臟,帶來窒息般的預感。
“把這個交給蘇小姐。” 祁襄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伸出手。那隻布滿歲月痕跡的手掌中,靜靜躺著一個約莫三寸高的微型琉璃瓶。瓶身剔透,沒有任何標簽,裡麵盛放著淺淺一層無色透明的液體,在路燈下泛著微弱而清冷的微光。
“這是?” 蘇泠夜沒有立刻去接,目光審視著琉璃瓶。
“安神。” 祁襄言簡意賅,“少主說,您今日……過於透支了。” 他將“透支”兩個字咬得很輕,但那深重的意味卻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透支?蘇泠夜眼神一凝。是指她突然爆發的身手?還是指她在警局展現出的、遠超前世能力的黑客知識?夙隱洲……他果然知道什麼!他一直在看著她!甚至知道她使用這些能力後的狀態?
她緩緩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琉璃瓶身。就在琉璃瓶落入她掌心的刹那——
“嗡!”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伴隨著尖銳的心臟刺痛,毫無預兆地再次猛烈襲來!比她之前感受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驟然在她心臟上狠狠拉扯!眼前陣陣發黑,視野邊緣甚至泛起了詭異的血色光斑!她身體猛地一晃,幾乎站立不穩!
“蘇小姐!” 祁襄眼疾手快,瞬間抬手虛扶了一下她的胳膊,避免了她的踉蹌。他那雙沉靜的眼中,此刻清晰地映照出蘇泠夜瞬間失血的慘白臉色和額角滲出的冷汗。
祁襄的動作極快,也極有分寸,僅僅是提供一個支撐點,並未真正觸碰她。他的眼底深處,那抹哀慟之色更加濃重了。他看著蘇泠夜痛苦蹙眉的樣子,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沉重歎息。
蘇泠夜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裡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了那陣幾乎要將她靈魂撕裂的劇痛和暈眩。她緊緊攥住手中冰涼刺骨的琉璃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冰冷堅硬的感覺,如同握著一塊萬年寒冰,似乎能稍稍凍結那心臟深處的劇痛。
她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受傷的孤狼,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固執,再次直視祁襄的眼睛:“告訴我!那藍手帕上的血……還有我這心口的痛……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究竟付出了什麼代價?!”
祁襄深深地凝視著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此刻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沉重的悲傷,有無力的憐憫,還有一種近乎悲壯的守護。他沉默了幾秒鐘,夜風吹動他花白的鬢角,空氣仿佛凝固了。
最終,他隻是緩緩地、極其沉重地搖了搖頭。那搖頭的動作,仿佛承載了千鈞的重擔,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感。
“蘇小姐,” 祁襄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壓出來,“有些事情……您現在知道,對您、對少主……都太過殘忍。時候……未到。”
他避開了蘇泠夜逼問的目光,微微躬身,再次指向洞開的車門,姿態恭敬卻帶著不容抗拒的送客之意:“夜深風寒,請上車吧。司機會送您回家。”
蘇泠夜站在原地,夜風吹得她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心口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冰冷而綿長。她看著祁襄那張寫滿了痛苦卻守口如瓶的臉,看著眼前這輛如同巨大黑色棺槨般的豪華轎車,一股巨大的、帶著血腥味的無力感和憤怒猛地攥緊了她! 殘忍?什麼比他咳出的鮮血更殘忍?!
她捏緊了手中冰涼的琉璃瓶,指尖用力到幾乎要將其捏碎。冰冷的瓶身硌著她的掌心,如同夙隱洲無聲的警告和那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最終,她沒有再追問。所有的質問和憤怒,都被她強行壓回了那一片冰冷的深淵之中。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祁襄,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眼前這個守口如瓶的老人連同他背後隱藏的所有秘密都穿透。
然後,她一言不發地彎腰,坐進了那輛散發著冷冽皮革氣味的轎車後座。
車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隔絕了外麵寒冷的夜風和祁襄那沉重如山的目光。
車內空間寬敞奢華,溫度適宜,卻像一座移動的冰窖。隔絕了外界,卻反而讓心口那尖銳的刺痛和腦海中的風暴更加清晰、更加喧囂!
琉璃瓶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卻絲毫無法冷卻她胸腔裡翻騰的岩漿。祁襄那沉重搖頭的畫麵,那壓抑著巨大悲慟的眼神,還有那句“太過殘忍”、“時候未到”……如同魔咒般在她腦中反複回蕩。
代價…… 透支…… 藍手帕上的血…… 心臟的刺痛…… 那個在陰影裡咳血的男人……
無數碎片化的信息如同瘋狂的潮水,衝擊著她重生的靈魂!她猛地閉上眼,試圖在混亂中抓住一絲線索。前世墜樓時,那穿透靈魂的模糊男聲……夙隱洲殉情在她墓碑前的畫麵……還有那份深入骨髓、無法解釋的悸動……
就在她的意識被這股混亂風暴撕扯得頭疼欲裂之際——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能量波動,如同一圈無形的漣漪,毫無征兆地穿透了車體厚重的隔音層和她緊閉的眼瞼,猛地撞進了她的感知!
那波動……冰冷!古老!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和……一絲熟悉的靈魂悸動?!
蘇泠夜驟然睜開雙眼!那雙經曆過絕望深淵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如同宇宙星河般璀璨旋轉的冰藍色光芒!那光芒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卻在她瞳孔深處留下了一道冰冷的印記。
她猛地轉頭,透過深色的車窗向外望去!
車子正平穩地駛過一片臨海的盤山公路。下方是漆黑翻滾、吞噬一切光線的墨色大海。而就在靠近崖壁方向的、一片遠離塵囂的密林深處,一座古老而恢弘的中式府邸,如同蟄伏在夜色中的史前巨獸,靜靜地矗立在懸崖之巔!
飛簷鬥拱,青瓦白牆,在濃重的夜色裡隻剩下龐大而沉默的剪影。整座府邸被一種無形的、強大的力場籠罩著,隔絕了外界的所有窺探。那是一種源自歲月沉澱的孤寂和冰冷,帶著拒人千裡的森嚴感!
然而,就在剛才那一瞬間,蘇泠夜無比肯定!
那股微弱卻奇異的能量波動,那讓她靈魂深處都為之悸動的熟悉感……正是從那座如同孤島般矗立在懸崖之巔的古老府邸中心——最深處散發出來的!
如同一顆瀕死的心臟,在無邊的黑暗裡,發出沉重而……悲傷的搏動。
夙隱洲……就在那裡!
蘇泠夜的目光死死鎖定著夜幕下那座龐大的府邸輪廓,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心口殘留的刺痛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仿佛一根無形的絲線,穿透了空間的距離,將她與那座府邸深處未知的存在緊緊相連。
她緩緩低下頭,攤開掌心。那冰冷的琉璃瓶靜靜地躺著,瓶內無色的液體在窗外掠過的昏暗光線中,似乎……隱隱折射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冰藍色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