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
全都炸了？！
這幾個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剛剛還歡呼雀躍的眾人頭上。
車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那個衝進來的技術員身上。
李雲虎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抓住技術員的領子。
“你說啥？！”
“給老子再說一遍！”
那技術員被嚇得一哆嗦，手裡的幾根燒黑了的玻璃管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帶著哭腔說道：“李……李代表，我們按照陸科長給的圖紙，用最好的石英玻璃吹製管殼，也用從廢舊燈泡裡拆出來的鎢絲做了燈絲和柵極……”
“可每次抽完真空，一通電測試，管子就‘砰’的一聲炸了！”
“我們已經炸了三十多根了，一根都沒成！”
這話一出來，剛剛還熱火朝天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雷達天線是造出來了，可沒有最核心的電子管，那也隻是一個不能用的擺設！
一個漂亮的大鐵鍋而已！
“他娘的！”
陳岩師長一拳砸在旁邊的車床上，手背上當場就見了血。
“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
“前線的戰士們可等不了啊！”
伊萬諾夫站在人群後麵，聽到這個消息，原本死灰一樣的臉上又重新煥發了一絲神采。
他心裡冷笑。
哼，我就知道！
雷達天線這種傻大黑粗的東西，靠著一股子蠻勁或許能碰運氣搞出來。
但電子管這種需要極高工藝水平的精密元器件，可不是光靠熱情和土法就能解決的！
這下看你陸重還怎麼收場！
他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的走上前，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唉，我就說過嘛，工業生產要遵循科學規律，不能胡來。”
“真空電子管的製造，對材料純度、真空度、電極間距的要求都是微米級彆的。”
“你們用廢舊燈泡裡的鎢絲雜質那麼多，怎麼可能成功？”
“還有你們的真空泵我去看過，那台老舊的擴散泵最多隻能抽到10的負3次方帕，離我們熊國生產電子管要求的負5次方帕，差了整整一百倍！”
“真空度不夠，裡麵殘留的空氣分子在高溫下一電離，不炸才怪呢！”
伊萬諾夫說的頭頭是道，每一個數據都精準無比，充分展現了他作為熊國專家的專業性。
他身邊的科斯季科夫也皺起了眉頭。
伊萬諾夫這次說的，確實是問題的關鍵。
這不是靠土法和意誌力就能解決的硬傷。
“陸重同誌。”
科斯季科夫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重，眼神裡帶著一絲擔憂。
“或許我可以向莫斯科申請，為你們提供一批我們現役的軍用級電子管……”
“不必了，科斯季科夫同誌。”
陸重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您能提供的了一百根，可是能提供一千根嗎？”
“龍國的防空體係，不能建立在彆人的援助之上。”
他走到那個技術員麵前，撿起地上一塊破碎的玻璃管看了看，又問道：“你們吹製管殼的時候，退火的步驟是怎麼做的？”
那技術員愣了一下，老實回答：“就是吹好了之後，放在石棉網上自然冷卻……”
“胡鬨！”
陸重臉色一沉。
“石英玻璃在高溫吹製後，內部會產生巨大的應力，你讓它自然冷卻，跟淬火有什麼區彆？”
“應力釋放不均勻，它本身就像個炸彈，一通電受熱不炸才怪！”
他轉過頭，對著所有技術員厲聲說道：“從現在開始，所有吹製好的管殼，必須埋進滾燙的沙子裡，讓它在十幾個小時內緩慢均勻的降溫，徹底消除內部應力！”
“還有真空泵的問題。”
陸重看著伊萬諾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誰告訴你我們隻有一台擴散泵了？”
他走到車間角落，掀開一塊蓋著機器的帆布。
一台由好幾個玻璃瓶和彎曲的玻璃管組成的，看起來像化學實驗器材一樣的東西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是什麼？”
伊萬諾夫一臉的困惑。
“我管它叫‘水銀蒸汽泵’。”
陸重淡淡的說道。
“它的原理很簡單，加熱底部的液態水銀，讓它變成蒸汽向上噴射，蒸汽在冷卻管的作用下會重新凝結成液體流回底部。”
“在這個過程中，它會像一個高速的推土機一樣，將玻璃管裡殘留的空氣分子一股腦的全都帶走！”
“它的理論真空度，可以輕鬆達到10的負6次方帕！”
“比你們熊國的還要高十倍！”
轟！
陸重的話再次把伊萬諾夫炸得外焦裡嫩！
水銀蒸汽泵？！
用這種簡單的跟煉金術一樣的裝置，去實現比熊國最先進的真空泵還要高的真空度？
這他娘的還是科學嗎？！
這簡直是魔法！
伊萬諾夫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那台還在冒著熱氣的玻璃儀器，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了。
而909科的老師傅們，則爆發出了一陣震天的歡呼！
“我就知道！陸科長肯定有辦法！”
“哈哈哈哈！聽見沒？比他們熊國的還厲害十倍！”
“快！按陸科長說的辦！退火！用沙子退火！”
攻關小組的技術員們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立刻又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
這一次，他們嚴格按照陸重的指示操作。
吹製好的玻璃管殼，不再自然冷卻，而是像埋地瓜一樣，小心翼翼的埋進了旁邊一個裝滿了滾燙沙子的大鐵桶裡。
抽真空的環節也換上了那台看起來其貌不揚，卻威力無窮的水銀蒸汽泵。
伊萬諾夫失魂落魄的站在旁邊，看著龍國工人們有條不紊的操作，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
他不信！
打死他也不信！
這種土法煉鋼一樣的搞法，能造出代表著人類工業結晶的真空電子管！
兩個小時後。
第一根經過全新工藝製造的電子管，被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測試台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負責測試的技術員手都在抖，他看了一眼陸重，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後，一咬牙合上了通電的閘刀！
滋……
一陣輕微的電流聲響起。
電子管內的鎢絲瞬間被點亮，發出了一陣柔和的橘紅色光芒。
一秒。
兩秒。
十秒。
一分鐘。
預想中的爆炸並沒有發生！
小小的玻璃管，在測試台上穩定的亮著！
“成……成了？”
一個技術員結結巴巴的說道。
“快！上示波器！看看參數！”
陸重命令道。
一台繳獲來的鷹醬示波器被接了上去。
當屏幕上出現了一條穩定而又清晰的波形時，整個車間瞬間爆發出了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瘋狂的歡呼！
“成功了！我們真的成功了！”
“咱們龍國自己的電子管，誕生了！”
老師傅們激動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像一群孩子。
他們親手為這個一窮二白的國家，點亮了第一顆屬於自己的電子心臟！
陳岩師長和李雲虎也激動得渾身顫抖，他們看著那根發光的玻璃管，就像看到了無數架鷹醬飛機被打下來的壯觀景象！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伊萬諾夫看著示波器上那完美的波形，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他引以為傲的科學理論，他作為熊國專家的所有尊嚴和驕傲。
在這一刻，被那根小小的、由龍國人親手點亮的玻璃管，擊得粉碎！
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