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京城,百花樓。
那個來路莫名的劍客依舊在夕陽西下時越上了樓頂,就這樣靜靜看著天邊那一抹紅,看著它從熾烈到黯淡,直到三輪明月高高掛起。
董三更忽然有些想念那座劍氣長城,想念他那極不喜歡的嚴厲長輩。
曾經的訓斥與囑托化作淡淡思念,連同手中的那張密信一齊化作碎片,隨風消散。
自他走後,劍氣長城依舊是那座劍氣長城,沒了他,城頭的劍仙們依舊殺妖,或者隻有在街頭孩子們嬉戲時,才會提及到他的名字。
會怎麼說他呢?
一個天賦極好,年紀輕輕就修至金丹的董家少年,卻辜負了家族的期待,獨自前往了蠻荒,不知生死。
當然,在他們心中,董三更這個人,肯定是死了的。
董三更抬手握住腰間彆著的那柄一丈高,輕輕拔出。
月光的映照下,殘破的劍刃閃著寒芒。
“隻來你們幾個,恐怕不夠。”
董三更輕聲說道。
“呦,真不愧是古往今來第一個能在蠻荒天下活著的大劍仙,夠狂!”
烏雲閉月,有一雙猩紅的眼眸在密布的烏雲中閃爍。
“什麼古往今來,如果你今天死在這裡,那麼就都是狗屁,蠻荒天下不會有人記得你,劍氣長城就更不可能,哦不對,我會把你的頭顱扔到劍氣長城的城頭上,看一看有沒有人認得你!”
董三更身後,有一襲黑衣罩住半個燈火通明的百花樓,黑衣翻滾的衣袍獵獵作響,在遮天蔽日的黑袍中心,懸著一個麵目猙獰的老人。
“你資質不錯,若是能來我們蠻荒天下,或許可以得到一把王座!”
千京城那條正中大街,此時沒有一個人影,隻有一位僧袍少年踱步而來。
少年神色悲憫,眼眸明亮,大放光芒。
董三更沒有說話,在他腰間,一丈高出鞘過半。
“不要再與他廢話,動手!”
遮住了三輪明月的大妖怒喝一聲,天空之上的烏雲真的壓了下來,百花樓搖搖欲墜。
在董三更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金甲將士。
金甲將士怒目圓睜,手持長戈,劈向董三更。
黑袍老人揮動手臂,巨大的黑袍迅速收攏,原本還有半邊天的得月樓頓時陷入了黑暗。
從天空俯視,原本坐落在千京城的那座高樓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就這麼消失了。
僧袍少年歎息一聲,再邁步,就出現在了百花樓上空,少年掏出一串念珠,盤坐虛空,輕聲誦念。
被三位大妖圍住的董三更,依舊不動。
一丈高,即將出鞘。
……
百花樓內,那位妖嬈樓主推開木窗,看著窗外的一片黑暗,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怎麼辦?
難道今日她就要死在這裡?!
“姐姐,當時我就說過,我們應該找個機會離開,你偏要留在此地!”
有女子推開百花樓樓主想的門,很是氣憤。
“現在好了,我們一起與他陪葬!”
這位女子與百花樓樓主居然有七分神似!
百花樓樓主失神的望向窗外,望著那片黑暗,喃喃道:“我真的錯了嗎?”
難道真的不該去賭?
可那男子……
百花樓樓主腦海中浮現出了董三更那淡然的樣子。
或許……
他並不是那麼無敵。
萬籟無聲,忽然一聲劍嘯。
天驟然亮了起來,照亮了百花樓樓主失魂落魄的俏臉。
百花樓樓主一怔,旋即立刻趴在窗戶上遠眺。
原本籠罩了百花樓的那黑袍居然被硬生生割裂了一道口子,儘管外界依舊黑暗,卻讓皎潔的月光照了進來。
……
百花樓之上,董三更手握一丈高,掃視三位大妖。
那位遮住三輪明月的大妖的眼睛居然正在流血,一身金甲殘破不堪。
黑袍老人的衣裳爛了一個大窟窿,老人麵色蒼白,顯然被傷到了本命物。
僧袍少年靜靜看著自己手中那串溫養了百年的念珠顆顆碎裂,沉默不語。
“蠻荒天下的大妖什麼時候這樣弱了?”
董三更向前踏出一步,抬起一丈高,隨後劈下。
僧袍少年神色大變,連忙避開,可就在這時,原本按照軌跡應該直直劈去的劍氣居然閃了閃,再出現,就已經到了少年的臉上。
董三更不慌不忙,再次抬手。
黑袍老人冷哼一聲,掀起黑袍,巨大的黑袍強行擋住了第二道劍氣,等到黑袍縮小,展露麵容的老人嘴角慢慢滲出鮮血。
董三更頓了頓,第三次抬手。
金甲將士猛的退後,在他身邊,一朵朵烏雲浮現,慢慢侵蝕他的身體,等到劍氣轟散烏雲,金甲將士也不見了身影。
三輪明月更加明亮了些。
董三更冷哼一聲,“孬種。”
三次揮劍,董三更終於把手放下,他看向僅剩的那位老人,問道:“要不要試一試?”
黑袍老人神色變幻,最終還是沒有出手,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董三更吐出一口氣,但手中的一丈高反而握的更緊了。
還有一個……
董三更看向千京城最中心的那座宏偉宮殿。
……
月下,陸雲猛然後退,看向那個被一箭射中的元白。
元白轉頭,看向遠方那座小山,悶哼一聲,把箭矢拔下。
“如果你不讓她出手的話,那麼這場打鬨就可以結束了。”
元白隨手把箭矢扔掉,他從衣袖中掏出一張符紙,慢慢碾碎。
符紙的灰塵順著風彌漫在元白的周身。
元白的臉色漸漸緩和,他胸前的傷口也開始有了愈合的跡象。
“讓我掏出大半家底,你可以自傲了。”
陸雲表情平淡,他知道,這時候恐怕隻有叫出笙歌了。
忽的,陸雲表情變了變,將目光放在了遠處的道袍女子身上。
陸雲張嘴,說了什麼,被笙歌幫忙傳到了道袍女子也就是得月樓樓主耳邊,道袍女子點了點頭,不再與知卻糾纏,脫身來到了陸雲身邊。
“先走。”
陸雲最後看了一眼元白,對道袍女子說道。
“知卻,攔住他們!”
元白怒吼道。
下一刻,一把劍就來到了陸雲眼前,月光,恰好灑在了那把劍上,劍身微頓,而就是這片刻,陸雲和道袍女子就已經消失不見。
元白咬著牙,不甘的嘶吼著。
就在此時,第二支箭矢順風來臨。
知卻瞬身,抬手接住了那根箭矢,輕鬆掰斷那根木箭,男子望向遠方那座小山。
“有些可惜,我們走。”
小山之上,安羅拍了拍水澤的肩膀。
呆滯的水澤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自己的哥哥給拽走了。
……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元白憤怒的衝知卻喊道:“第二次,這是第二次了,你還有什麼借口?難道連那兩個人你都殺不死?!”
“他們來自羅澤城。”知卻沉默了片刻後回答道。
元白頓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