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簡緊咬著牙關，忍受著傷口被觸碰的劇痛，沒有反抗，也沒有吭聲，他的全部意誌都集中在懷裡。
小狗似乎被剛才的力場嚇壞了，小小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濕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盯著靠近的研究員。
“彆碰它。”楊簡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凶戾。
研究員動作一頓，看向門口尚未走遠的唐玄。
唐玄腳步未停，隻留下一個淡漠的側影。
“隻要它不離開這個房間。”
門無聲滑閉。冰冷的金屬房間隻剩下楊簡、小狗、和兩個沉默處理傷口的研究員。
壓抑的寂靜中，隻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和楊簡粗重的呼吸。
同一時間，維生觀察中心。
巨大的透明維生艙如同水晶棺槨，浸泡在淡金色、流淌著細微光粒的液體中。
孫小空懸浮其中，臉色依舊慘白如紙，無數纖細的銀色探針如同活體根須，深深刺入他的穴位與神經節點。
艙壁上瀑布般刷新著令人眼花繚亂的數據流，紅色的警報條目不時閃爍跳躍。
“生命體征維持於閾值邊緣，自主呼吸停止，依靠維生係統強製循環。”
“元神波動指數：07（瀕臨消散臨界值：10以下）。‘錨定’協議負荷：98…99…警告！過載風險！”
“肉身與元神排異反應持續加劇！生物電場紊亂峰值突破曆史記錄！建議注入‘意識沉眠劑’，降低元神活性，緩解錨定壓力！”
研究主管的聲音冰冷而急促，對著光屏向靜立一旁的唐玄彙報。
他手中托著一個金屬盤，上麵放著一支盛滿幽藍色液體的注射器，針尖對準維生艙的一個預留接口。
唐玄的目光透過金絲眼鏡，落在艙內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
數據流倒映在他鏡片上，如同冰冷的星河，他沒有立刻回應主管的建議。
“元神活性是‘錨定’協議生效的關鍵。沉眠，等於放棄。”唐玄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艙內的人說，“悟空…你甘心就這樣沉淪嗎？”
“但過載風險極高！一旦‘錨定’崩潰，目標將在萬分之一秒內徹底腦死亡，元神逸散，無法回收！”主管強調著風險，手指懸在注射器上方。
唐玄沉默著。空氣仿佛凝固，隻有維生係統過載的尖銳蜂鳴聲越來越刺耳，紅色的警報光瘋狂閃爍，映照著唐玄毫無表情的側臉。
就在這時——
“嗚…汪！汪汪汪！”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犬吠聲，穿透了厚重的金屬隔音門，隱隱傳入了觀察中心！
是楊簡房間的方向！
這叫聲與之前不同，不再虛弱嗚咽，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焦灼感！仿佛在拚命警示著什麼！
研究主管皺眉：“‘諦聽犬’生物讀數異常波動！聲波頻率超出正常犬類範圍！是否啟動…”
“安靜。”唐玄打斷他，鏡片後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死死盯住維生艙！
維生艙內！
一直毫無反應的孫小空，他那緊閉的眼皮下，眼球極其微弱地、極其快速地顫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瀑布般刷新的數據流中，那條代表著“元神波動指數”的曲線，如同垂死的心電圖被猛地電擊了一下，瞬間拉出一個極其微小、卻真實存在的上凸尖峰！
071…072…073！
雖然微弱，雖然下一秒又跌回07的深淵邊緣，但那個尖峰，真實存在！如同在絕對的死寂黑暗中，一顆倔強的火星不甘地爆了一下！
“元神波動出現應激反應！錨定協議壓力短暫下降至97！”研究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唐玄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絲真正意義上的弧度，冰冷，卻帶著洞悉一切的滿意。
他抬手，阻止了主管準備注射的幽藍藥劑。
“不需要沉眠劑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維生艙，看到了那一點在絕望深淵邊緣掙紮的桀驁靈光，“這猴子…果然還沒死透。”
他轉向主管，語氣不容置疑：
“維持‘錨定’協議。將‘諦聽犬’的生物讀數與‘行者’維生係統建立一級關聯通道。我要實時監控這種‘共鳴’效應。”
“另外，準備好‘靈能刺激單元’。72小時後，如果他還沒咽氣，就給他上點‘猛藥’。”
“是，唐先生！”主管立刻執行，看向維生艙的眼神多了幾分凝重和…研究的狂熱。
楊簡的房間。
小狗突然的狂吠讓兩個研究員也嚇了一跳。
它掙脫楊簡虛弱的懷抱，跳到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對著某個方向拚命地吠叫，小小的身體繃緊，尾巴炸毛，仿佛感知到了什麼極其可怕又極其重要的東西。
“小黑！安靜！”楊簡低喝，掙紮著想把它抱回來，他不懂這異常，但本能地感到不安。
小狗回頭看了楊簡一眼，那眼神裡竟然充滿了人性化的焦灼，仿佛在拚命傳達著什麼信息。
它又對著空氣叫了兩聲，聲音裡帶著嗚咽，然後才蔫蔫地跑回楊簡腳邊，瑟瑟發抖地蹭著他的褲腿。
楊簡的心沉了下去，這狗…不對勁。唐玄叫它“諦聽”…難道它真能聽到什麼凡人聽不見的東西？那猴子…到底怎麼了？
房間的門突然滑開，不是研究員，而是一個穿著灰色製服、氣質更加冷硬的男人。
他手裡拿著一個平板，目光掃過楊簡和小狗，最後落在楊簡臉上。
“楊簡先生。”男人的聲音毫無起伏，“根據唐先生指示，你需要配合完成一份關於‘天眼’能量殘留及爆發情況的詳細記錄。這關係到你和你伴生體的後續安置，以及…能否獲得有限度的活動權限。”
有限度的活動權限？
楊簡的獨眼眯起，這是胡蘿卜？還是新的枷鎖？但他沒有選擇。
“問。”他聲音沙啞，帶著戒備。
“第一個問題：三小時前，在市中心醫院下層b區，引發ura收容網破裂的能量爆發，是否由你引發？能量性質是什麼？是主動釋放還是被動應激？”男人點開平板，開始記錄。
楊簡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醫院雨巷中那絕望的爆發——為了保護懷裡的小黑，被逼到絕境時，右眼那空洞的劇痛處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一股灼熱狂暴的能量不受控製地宣泄而出，撕裂了ura的封鎖，也幾乎撕裂了他自己…
“是。”他承認，聲音低沉，“被動應激，為了保護它。”他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小狗。
“能量性質？”男人追問。
楊簡沉默片刻，試圖回憶那短暫而狂暴的感覺：“…洞察，灼熱，毀滅。像…被強行撬開的一隻眼睛。”
研究員飛快記錄。灰製服男人點點頭，繼續問道：
“第二個問題：你右眼的傷，是何時、何地、如何造成？與‘天眼’能力是否直接關聯？”
右眼…
楊簡的拳頭猛地握緊！破碎的記憶碎片如同尖刀刺入腦海——冰冷的實驗室，刺目的白光，鑽心的劇痛，還有…一個模糊的、帶著金絲眼鏡的冷漠側臉，不…那側臉似乎更年輕…是誰？
劇烈的頭痛襲來，仿佛有無數根針在攪動他的腦髓！宿主的記憶碎片與自身元神的怒火瘋狂衝突！
“呃啊——！”他痛苦地捂住頭，獨眼中血絲密布，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嘶吼。
“警告！目標精神波動異常，‘天眼’能量殘留活性飆升！”房間角落的監測儀器發出警報。
灰製服男人眼神一凝，手指迅速在平板上操作：“立即啟動精神安撫程序，注入微量鎮定劑，不能讓他失控！”
嗡！
之前那種麻痹感再次隱隱傳來，楊簡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困意襲來。
他死死咬住舌尖，劇痛讓他保持著一絲清醒，獨眼如同受傷的野獸，死死盯住灰製服男人和那兩個準備上前的研究員。
不能暈過去！不能任人擺布！
小黑，保護小黑！
就在精神安撫程序即將生效，研究員拿著針筒再次靠近的瞬間——
嗚——！嗚——！嗚——！
刺耳的、不同於之前任何警報的尖銳蜂鳴，驟然響徹整個地下基地！紅色的旋轉燈光在走廊和房間內瘋狂閃爍！
“最高警報！偵測到高強度空間擾動！坐標：基地外圍防護屏障a7區！能量特征…匹配ura‘破城槌’戰術空間折疊突襲單元！”冰冷的基地ai合成音在廣播中急促響起！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仿佛整個大地都在呻吟！劇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金屬牆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燈光瘋狂明滅！
“敵襲！ura突破外層屏障！c區通道失守！重複，c區通道失守！安保部隊立即前往a7c區交界處阻截！非戰鬥人員進入避難協議！”廣播聲被爆炸和激烈的能量武器交火聲淹沒！
灰製服男人臉色劇變！再也顧不上楊簡，對著通訊器大吼：“唐先生！是ura鷹派的‘血爪’戰術小隊！他們動用了‘破城槌’！目標很可能是‘行者’和‘天眼’！”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能量武器的嘶吼越來越近！
金屬走廊傳來沉重的奔跑聲和慘叫！基地堅固的牆壁上，甚至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楊簡在劇烈的震動和眩暈中，猛地抱緊腳下驚恐嗚咽的小黑，獨眼中爆發出狂喜與凶戾交織的光芒！
他掙紮著，靠著牆壁站起來，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孤狼。
目光掃過被震得東倒西歪的研究員和那個驚慌的灰製服男人，最後落在緊閉的金屬房門上。
門鎖係統似乎也在震動中出現了紊亂，電子鎖的光芒急促閃爍！
與此同時，維生觀察中心內。
劇烈的震動讓維生艙都微微搖晃！淡金色的液體劇烈波動！警報聲更加淒厲！
“錨定協議受到強乾擾！穩定性跌破90！85！還在下降！”主管的聲音帶著驚恐。
唐玄站在劇烈搖晃的地麵上，身形卻穩如磐石。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光屏上代表孫小空元神波動的曲線——在劇烈的震蕩和外界狂暴能量的刺激下，那條曲線竟然不再是一潭死水，而是開始出現不規則的、幅度越來越大的震顫！
仿佛一顆被強行按壓在深淵的心臟，正在被外界的雷霆驚醒，不甘地搏動！
075…080…085…！
雖然依舊瀕臨消散，但那掙紮的勢頭，越來越猛烈！
唐玄金絲眼鏡後的目光，亮得驚人，他猛地抬頭，看向維生艙內。
孫小空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瘋狂地顫動！
“加大‘錨定’輸出，注入高濃度靈能營養液，現在！”唐玄的命令斬釘截鐵，“猴子…看來這ura的‘猛藥’，比我的更有效！”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險的弧度。
“既然他們想玩…”
“那就讓這潭水，徹底攪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