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乾什麼。”冷剛柔緩緩將頭發向後紮起，挺立的腰肢，儘顯高分女性優美身姿，讓鄭方圓看得一時有些晃神。
放下手，冷剛柔說：“我能看出來的，領導也能看出來。”
“你剛剛是在試我？”
“對啊。我試你，你給不出合理解釋。領導要是提問，你又該如何呢？”
鄭方圓啞口了，是啊，冷剛柔都能看出自己在兩個調查過程和結果上的區彆對待，那些老紀檢又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呢。他們問起來，自己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鄭方圓還真沒考慮過。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說？”
“你心思那麼複雜，這個肯定不用我教的。”冷剛柔卻端了起來。
鄭方圓知道她這是在耍脾氣，等自己服軟呢。
行吧，我鄭方圓又不是沒服過軟。從小到大，因為出身卑微、家庭貧寒、職位低等，幾乎是處處碰壁服軟。形勢比人強，不服隻會失去一切。
要不是農俊能的大道指點，他可能還要一直窩窩囊囊地軟下去。
不過此刻，為了穩住冷剛柔，服個軟並不難事。這會不服軟，恐怕到了領導那，該軟還是得軟。
“行啦行啦，剛剛是我不對，情緒上沒忍住，沒理解到你的意思，對不住了……但你確實講得有道理，我得提前想想怎麼應對。你教教我。”
要說人的演技很少是天生的，大多數都是後天不斷訓練出來的。就好比讓一個小鮮肉去演外賣員，無論他用多少技巧、看多少紀錄片，都演不出真實感。可要是讓他去全職送外賣一個月，保管出演時每時每刻骨子裡散發著“送單即將超時”的焦慮氣息，甚至可以演出飯還在等電梯，電話已經打給顧客說到了，訂單顯示送達了，出電梯先按下梯鍵的本能細節。
對鄭方圓而言也是如此，他明明是演的，心裡並不這麼想。可長年累月軟慫習慣，一下子主導了身體行動。竟讓冷剛柔看不出演的痕跡，這就是真實經曆所塑造的潤物細無聲的力量。
等什麼時候大家都覺得鄭方圓示軟帶有故意成分時，那就說明他已經脫胎換骨，脫離原有階層習慣，變得強大了。
她很滿意：“既然你虛心請教，那我就送你四個字。實事求是。”
呆若木雞的表情在鄭方圓臉上停留了幾秒，隨後變成撇嘴嘲諷：“這還用你教？你乾脆直接讓我身上綁上荊條，主動認罪就是了。”
“不屑一顧？”冷剛柔說，“你要不信，那就試試看，我保證無論你用什麼話術，都是自討苦吃。因為他們壓根不會信。方圓同誌，真誠才是必殺技啊。”
鄭方圓沒再反駁，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一切辯解，在李解等領導看來，就跟小孩子撒謊一樣，滑稽可笑。
“怎麼個實事求是？”
冷剛柔不緊不慢嗦了一口麵：“兩個方麵。一是把這兩個人的差彆實事求是的講出來，二是把你內心的想法，也可以說是圖謀，實事求是講出來。”
鄭方圓有些猶豫，第一個好說，第二個就有點為難了。體製內，羞恥的事之一，就是把個人私利摻雜在公事中被人發現了。更彆說自己主動講出來了。
冷剛柔倒也不緊逼，她相信鄭方圓能自己想明白這個邏輯。
兩人默默吃麵。
幾分鐘後，鄭方圓突然問：“上周鬆車前，你說你想辦法，是什麼辦法？”
“哦，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這可不是件小事。”冷剛柔拿出手機點了幾下，“我正好前陣子看了一篇關於基層公務員收入待遇情況的報告，轉發給你了。這篇報告是省人社廳的一個年度課題，請的秦中大學行政管理學教授牽頭團隊做的。本來是打算刊載在《秦南江潮》上的，但上麵領導覺得內容和數據比較敏感，會引發體製內的思想擾動，最後不但退稿了，而且還勒令人社廳不得對外公開發布。你也注意保密，不要外傳。”
見鄭方圓打開文檔開始查看，冷剛柔繼續道：“這篇報告雖然立足於全省，但提了不少秦中的情況。尤其是省會城市基層公務員收入和生活成本嚴重倒掛，如果沒有家庭經濟托舉，生活維係會比較緊張的那部分，或許可以給你提供借鑒。調查報告寫過吧。”
“啊？”正在滑動文稿的鄭方圓沒理解。
“不管你寫沒寫過，反正無外乎事件、原因、建議三個部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兩個人的調查情況形成書麵報告，再借鑒一下我發給你的數據，弄一份詳細的材料出來。”
“你的意思是，弄一份調查報告，送給李書記看？”
“沒錯。你不是要拯救周鬆、拯救自己嗎？光靠嘴說是不夠的，你得有個東西。或者說，你得給領導一個為你撐腰的東西。”
冷剛柔的話再明白不過了。說到底，所有的調查調研報告、情況說明材料，看似為自己提供，本質上都是在為領導提供。看上去是在為自己提供理由，實則是為領導提供支持你的理由。
誰擁有話語權，所有工作便都是為他服務。
“來得及嗎？”
“所以你要加快速度。明天晚上前務必弄出來！剩下的，我去想辦法。”
按照秦南省紀委的規定，所有調查工作必須事先經過批準，但因為臨時情況緊急啟動調查的，必須在調查後24小時內報告並補充手續。
“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必須！”
“好……必須。”
冷剛柔終於扳回了一局。剛剛總覺得鄭方圓有以領導自居的心態，此刻她的乾練果決，再次指揮了鄭方圓。
吃過麵後，兩人便分道揚鑣。
鄭方圓並沒有回家，因為家裡沒有電腦，所以他直接去了市紀委，趁著時間還早，抓緊構思一下這份報告該如何起草。
另一邊，冷剛柔打了輛車，直接去了秦南治小區。
沒錯，他父親冷振榮早年也在這裡分了一套房子。
“媽咪——，我回來啦！”冷剛柔鞋子一蹬，像隻小白兔蹦蹦跳跳和一個氣質美婦人來了個擁抱。